臨江城是一座人妖混居的城,自從有了內外城之分後,慕名前來的人族多被安置在外城,能進入內城的人寥寥可數。加上妖族的壽命遠遠長於人族,也就造成了內城之中的人族越來越少,時至今日,內城的人族數目可以說是屈指可數。
妖族精通變幻之術,但這並不意味著夢姑能在短時間內就將城中正常的人或妖帶出城去。金銀細軟之類的總要收拾一二的,總不能讓他們出了城就喝西北風。
那頭的夢姑帶著無相去城中聯絡尚不曾發生變化的人與妖族,院中就只剩下岑深與蒼琉。
“我以為你會帶著小崽子離開。”蒼琉出聲打破了院中的寂靜。
他認識岑仙,在岑仙託他轉交信件後,岑仙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可以說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進行的。他知道岑仙耗盡畢生精力改寫了臨江城傳承近千年的封城陣法,也是因為被改寫的陣法對臨江城沒有壞處,所以當初他才沒有阻攔甚至幫了岑仙一把。
否則以岑仙一介凡人又怎麼可能真的改寫陣法呢!
可他看不懂岑深是個什麼樣的人。
明明看上去是個沒見過血的人類小崽子,猛不丁的就會冒出一股子血煞之氣,說不出來的怪異。蒼琉和岑深只有幾面之緣,可也能斷定他不是那種會為了無關緊要的人犧牲自己的人。
岑深揉了揉發疼的額角,瞳孔外圈的紅色向外延伸又被他強制壓了回去。陸瑋製造出來的藤蔓對他的影響不只是體現在外表的改變上,就連現在下定的決斷也或多或少受到了影響。
早在岑家村初次受到另一段人生衝擊的時候,岑深就隱約有了厭世的想法。那時他上山也不全是為了看望爺爺的墓碑,更多的是想要就此結束。他以為他看到的廝殺是真,死亡也是真,所以才會不想重複相似的生活。
山路長時間不走就被荒草覆沒,他在上山的途中有種莫名的感應,朝著吸引力出現的地方走去,他撿到了一隻小胖鳥,縈繞在心頭的壓抑在碰到小胖鳥的那一刻就煙消雲散。
然而此刻被遺忘的壓抑重新席捲心頭,讓他有種招架不住的無力感。
蒼琉看著岑深,似乎在等待著岑深說些什麼。
眼底的紅色終於壓制不住了,岑深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辛蕪,壓根就不想繼續留在院子裡和蒼琉閒話。
沒那個耐心繞上一個圈從大門回家,岑深轉身又攀起了牆。
蒼琉也注意到岑深的不同尋常,想想城中這些破事還需要岑深來解決,也就沒費心思去攔。大不了等到此間事了,他再尋岑深問個清楚,總會有機會的。
小閣樓裡洋溢著類似青草的香味,在雨後初晴的陽光裡樓下的大門敞開著,有光從門口斜擦進去,照亮了門內一小塊的地方。
岑深翻下牆看到的就是寧靜的小閣樓,他知道辛蕪現在應該是躺在閣樓裡的小床上睡得正香,睡著了的小傢伙自然哪裡也不會去,只會待在原地等他來找。想要的東西觸手可及,眼底的紅色也有了消退的跡象。
他踏過門口的光,朝著辛蕪的房間走去。
還不知道夢姑他們聯絡城中人離開需要花上多長時間,而這段時間大概就是岑深能陪伴辛蕪的最後時間了。偏偏還不能讓辛蕪醒過來。
將凳子挪到窗邊離床上的辛蕪遠遠的,岑深本可以坐在窗邊最後再看看辛蕪的,可他不太願意,最後坐在離辛蕪很遠又能一眼看到她的窗邊。
桌上的香爐一直點著,從裡面飄出來的煙霧輕而薄,在屋內繞上一圈留下青草香就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