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神還是不太好。
長陵就站在門邊,沒來得及說話,他就直接忽略掠過,徑自往屋內踱去,一見到榻上的長盛,“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老淚縱橫起來。
她在看著魏行雲微微發顫的背影,才後知後覺地看到了他的蒼老。
其餘眾人自覺屏退離開,魏行雲自顧自地跪在床邊,喃喃低語追憶起諸多舊事來。
他不知長陵在他身後,也不知長盛能否聽到,有些話埋藏在心裡太久,還能有機會得以傾吐,也算是一件幸事。
長陵靜靜聽著,一瞬間像是被拉回了枕戈待旦的歲月裡,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好一會兒,等到魏行雲發現這屋中還有一個漂亮的姑娘時,才收斂起身,問說:“姑娘也是隨大公子同行的吧?不知二公子人在何處?”
長陵忍不住牽起了嘴角,一笑之下反倒有些酸澀:“魏將軍,我就知道你認不出來。”
魏行雲一聽,難以置信地望著她半晌,才道:“二公子?”
其實那些死而複生的奇事,除了葉麒和迦葉他們之外,長陵沒對其他人提過。但面對魏行雲,她也不願多加隱瞞,沒有想到他聽到一半,就不能自己地跪下身道:“二公子,是我愚鈍,只道你們是遭雁人所害,不想這背後竟……早知沈曜如此歹毒陰險,當日我便是拼死也要他為那些逝去的將士們陪葬……”
長陵扶他起身,“魏將軍,你能率我越家一支逃出生天,又能另擇新主為半壁中原遮風擋雨,此間功德,已是無上。”
“二公子豈可如此說?”魏行雲當即道:“我當年蒙冤受辱,實是走投無路,不得不借前梁之名穩固軍力與沈曜抗衡,但十年來,我心向何處,志在何處,二公子既見軍旗與兵符,如何還能不知其中真意?”
“魏將軍……”
“不錯,我一日是越家的將軍,這一生就都是越家的將軍。”
長陵看他如此語氣篤定,不由一怔,“可是……”
“若二公子想問的是西夏的君主,我與他的關系,你應當也有所耳聞,”魏行雲道:“元珏昏庸無能,為了穩固自己的勢力施行酷政、賦稅苛刻,置百姓生死不顧,我看他不順眼良久,如今你和大公子平安歸來,既是上天有意,行雲敢不順天而為?”
長陵沒料到他上來就說的如此直白,一時語塞,魏行雲見她似有顧忌,又道:“還是你擔心此舉會引發西夏動亂?其實元珏手中並無實權,縱是江山易主,也無需大動幹戈,何況我聽聞二公子已被擁為新任盟主,待天下人得知大公子歸來,眾望所歸本也是順應民心……”
長陵打斷道:“魏將軍能有這份心,長陵已感念在心……只是現在,我大哥尚且昏迷,能否醒來尚且兩說……”
魏行雲道:“大公子吉人天相,如何會醒不過來?”
長陵看魏行雲神色激動,不願在這會兒與他再來口舌之爭,她眸光微微一轉,換了個話題道:“此事還得看我大哥意願……我倒有另外一個問題,聽少玄說,此次你們趕來相救,是與賀瑜有言在先,而西夏皇帝沒有阻撓,是因為他的真實身份是……”
魏行雲點了一下頭道:“不錯,賀侯本不姓賀,他是元珏親生兒子,本名元辭。”
元辭?
頭一回聽到這個名字,長陵的神經不知不覺地緊繃起來。
“說起來,若非是前年太子薨逝,皇帝三番五次派人秘密前去東夏,我也想不到那位鼎鼎有名的賀侯居然是他的兒子……”
長陵低聲道:“既然元珏是前梁宗室的皇子,又怎麼會讓自己的孩子淪落到賀家去?”
“我只知賀侯的母親葉沛本是出自武林世家的絕色女子,二十多年前梁宮遭變,元珏為求自保,先假意讓葉沛與叛軍周旋,又不惜將她與腹中孩子一併拋下,直到葉沛為賀康文所救,成了他的妾室。”魏行雲說到此處,微微搖了搖頭,“其實前朝的宮闈之事,我也知之不祥,但十年前我扶元珏為帝,彼時正逢賀家內亂,賀康文死後,葉沛遭賀家苛待而病故,他那時對自己的這個兒子隻字不提,足見他不僅懦弱無能,更是涼薄寡義……”
看長陵靜靜站在原地聽著,魏行雲長嘆一聲:“反倒是賀侯,倒真是一號人物,自幼體弱多病,不受賀家待見,卻能在賀家臨危時妙計連出助賀家度過危難,得賀老太爺賞識,拿下了主事之位……”
原來這就是他的身世。
原來他讓她喚他葉麒,只因他知道自己不姓賀,更不姓元。
長陵問:“他與你們有言在先的事……是什麼?”
魏行雲略感意外地看向長陵:“這半年來,賀侯找了幾波人變著法的試探過我,我以為二公子知道……”
“試探?試探什麼?”
魏行雲淡淡一笑:“試探我對越家是否忠誠。”
後邊的話不必說,長陵能夠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