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沁依然沒聽出什麼,又問符宴暘:“符二少,那你的心是不是也生偏了?”
“沒有沒有。”符宴暘連連擺手,“我這顆心生的端正無比,一點兒沒歪……”
“那可未必,有時候長偏了自己恍然未知,”長陵一筷子夾起一根豬腸,道:“若不剖開心腸,哪能見得分曉?”
符宴暘聽到“剖開心腸”時不由嚥了咽口水,“師父說笑了,我用手摸都知道我良心身在何處,何至於用個剖字?怪、怪嚇人的。”
“我們說的不是心髒麼?”周沁莫名道:“怎麼又變成良心了?”
“呃,那個,怎麼等了這麼半天菜都沒上呢……”葉麒終於發話了,“小沁啊,你去廚房催一催後邊的菜,咱們得早點吃完去看花燈呢。”
周沁哦了一聲,繞走廊而出,符宴暘瞧她人走遠了,才轉回過頭問長陵道:“師父,我是不是又惹著你們什麼了?”
長陵看他仍在裝蒜,更是惱火,“你自己做過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
符宴暘哎呀一聲,“我一點兒也不清楚啊,還望師父明示。”
葉麒笑了笑,“別緊張,你身上可帶著摺扇?”
“摺扇?摺扇不是給你們了嗎?”
“我說的是普通的扇子……你今日這種打扮,不配一副扇子那像話麼……”
符宴暘回過神來,從腰間掏出一柄扇子雙手遞了過去,葉麒接過後,隨手拿起一杯茶杯,不由分說就往扇頭上一倒——符二少嘴角一抽,一句“這扇子很貴”勉強嚥了回去,但見葉麒放下杯子,將扇面唰地一掀,瞬間被這金光燦燦的扇子晃著了眼。
葉麒輕咳一聲,指著扇面上被浸濕的位置道:“你瞧,你大哥將扇子放在身上,就算沾到了血,在扇面合上的前提下,血是不會那麼乖巧只沾到某兩處——”
符宴暘一驚,站起身來接道:“而是會像現在這樣一絲一縷自上而下……”
長陵瞪著他的臉磨了磨牙,“符二,別惺惺作態了……”
“真不是我,我一開啟就看到那扇面上的血汙了……”
長陵冷笑道:“若不是你,那兩個血印怕也是你大哥自己蓋上的……”
“那就更不可能了,那扇面上的血是鮮血,我大哥那時候胸口都給您戳成一大窟窿了,哪還有勁兒開個扇子蓋倆戳啊……”
長陵正待發作,葉麒望著那柄扇子忽然一抬手,“等一下!”
符宴暘與長陵同時轉頭看向他。
“我們好像都疏忽了一件事……”葉麒看著手中逐漸發皺的摺扇,“那晚,是下著大雨,對吧?符相在山上中劍後,可淋過雨了?”
“我刺後他是倒在雨泊中的。”
“我到時他都成落湯血雞了。”
兩師徒異口同聲。
說完,三個人好像都反應過來不對了,葉麒指了指手中皺巴巴的金扇子道:“可那日符二給我們的扇子,是平整、沒有淋過雨的扇子。”
符宴暘急聲道:“但我確實是從我大哥的懷裡找到的……你們一定要信我……我……”
葉麒道:“你大哥這幾日偶爾醒來時,可有問過你摺扇的事?”
“沒有,我不敢提,也沒見過他問過……我想他可能是……猜到了。”
“不對。”葉麒搖了搖頭,“他如此珍視這柄扇子,若是到了隨身攜帶的地步,絕不會閉口不問……除非,他並沒有將扇子帶著身上。”
長陵:“那怎麼……”
葉麒凜然道:“這扇子,是在符相遇刺之後,有人放到他身上的。”
乞巧佳節,金陵城的酒樓皆是高朋滿座,一個廚子恨不得長出十雙八雙手來差使。
周沁等在外邊,瞧那些夥計忙的身形來回穿梭,實在沒有截住他們的能力,於是決定自給自足,一人捧著三碟一湯搖搖晃晃上了樓梯,偏巧狹窄的走廊都給一大撥新來的酒鬼佔了道,她等不及,索性調了個頭,從廊道另一側過去,打算先從窗戶把菜遞進去。
這家酒樓坐落於城內河邊,外側一面臨河,一面臨街,貴賓客廂的窗戶都是靠走廊的,周沁繞了好大一圈,快到窗前隱約聽到裡頭符宴暘的聲音:“我哥受傷之後我們就把他送回府去了,當時身邊除了太醫,就是我和碧嫂了,總不能是碧嫂放的吧……”
葉麒:“你們途中可有遇到什麼人過?”
“途中……”
周沁這會兒來,沒聽明白他們在聊什麼,她一心盯著手中湯碗,生怕撒了,一個晃眼間從那湯的倒影上看到一雙眼睛——周沁猛一抬頭,看到一個蒙面懸身掛在頭頂上的橫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