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陵鎮?那離金陵已不遠了。
長陵警惕的看著符宴歸,一時摸不清他的套路,只道:“我姑姑呢?”
“姑姑?”符宴歸怔了一怔,隨即瞭然道:“原來她是你的姑姑……我到之後,她便跑了出去,我當時看你倒在地上,以為你受了重傷,便沒顧得上去攔她……她既然是你姑姑,那就真是奇了,為何要對你動手,還在刀上猝了毒?”
長陵沒有搭腔,越青衣發瘋的理由確是古怪,刀上的毒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但她既然已人事不省了兩日,符宴歸要對她下手早就下了,倒也沒有必要等到現在。
她看了他一眼,道:“多謝符相出手相救,我既醒了,可以放我離開了吧?”
“寒冰之毒一日在身,姑娘就寸步難行,縱然是我想放你走,你又能走多遠呢?”符宴歸開啟食盒,將裡頭的熱菜一一擺好,最後盛了一碗熱粥放在離長陵較近的位置上,“我真是不明白,一日之後就可抵達金陵,你又何必要拒我於千裡之外?”
粥上撒著香蔥和肉碎,淡淡冒著熱氣,幾碟熱騰騰地燉罐亦是色香味俱全,既不動聲色地刺激著兩日沒有進食的味蕾,又不動聲色地讓人覺得唯有將這些東西都吞入腹中,才能緩解這一身寒意。
長陵眸光微微閃爍了片刻,隨即上了桌,毫不介懷地拾起碗筷,夾起飯菜來。
符宴歸有些詫異,他本來以為做好了長陵會掀桌走人,“你就不怕我在飯菜裡下毒?”
“已經中了毒,又有什麼好下的?”長陵將瓷罐裡的木魚燉排骨一口氣喝個精光,方覺得身子暖和了不少,“符大人,明人不說暗話,這次你也算是救了我一命,你之前提過的第一件事,我做了也無妨,至於第二件事,我是不可能答應你的,就算是假的,也不可能,但是,如果你非要在沈……在皇帝面前說我是你的未婚妻子,只要他沒有走到我的面前問我,我想要反駁他也聽不到啊。”
符宴歸從這句話裡聽出了緩和之意,他怔了怔,居然有些高興:“你說的是真的?你願意跟我一起回金陵?”
長陵眉梢微微一挑,“既然明日就能回到金陵,我也確實沒有拼死抵抗的必要……”
“不、長亭姑娘又誤解了……你若非要走,我又豈會傷你?”符宴歸又忍不住笑了一笑,莫名有些結巴道:“我本來、本來以為,你醒來之後會很是惱怒……我以為你不願意見到我……”
“我確實不願意見到你,但你救了我,我也無話可說。”長陵一邊舀粥一邊漫不經心道:“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但前提是你得保證小侯爺能夠平安無事,否則,你只會後悔把我帶回金陵城。”
符宴歸聞言滿口答應:“那是自然。”
“另外,我還有一個條件,”長陵道:“符大人人脈廣博,如果你可以派人找到我姑姑,我自當另有酬謝。”
“好,符某必定盡力而為。”
說到此處,長陵沒再繼續往下聊,符宴歸看她一次效能和自己說這麼多話,已是心滿意足,看她吃過飯後又面露睏倦之色,命人在屋內換了新的炭爐後,便自覺的離開房間,讓她好生靜養,翌日再出發金陵。
直待符宴歸走遠之後,長陵才放下那一臉的平和,攥在袖中的手已掐出了淤紅。
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輕易就會祭出真誠的二公子了,這樣的巧合,這樣的戲碼,不論安排的多麼天衣無縫——她都不會再信了。
從見到符宴歸的那一刻,長陵就幾乎已經斷定在刀刃上塗毒的人是他,而吹奏洞簫令姑姑發瘋的人也是他。
照此看來,甚至將姑姑引到錢宅的人,也是符宴歸。
他在橋上提出兩點所謂的合作之請,是要她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要妥協。
為的就是要自己心甘情願地陪同他一起回金陵。
姓符的既然可以步步為營算計到這一步,那麼自然也能算到她要逃離的心意。
長陵自認為自己不是鈎心鬥角的料,當下也只能假作中計,隨他進都城後再走一步看一步——
但是,唯一令她費解的是,他為什麼非要自己跟著他呢?
日頭已落,圓月微缺。
長陵臨窗而立,一把推開,但見窗外灌木叢內一片荊棘叢生,荊棘花與夜色之下粲然而綻。
她彷彿看到了什麼,一剎那間,瞳孔驟然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