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說話之間,彷彿哪一句迸出了零碎違和感,將他思緒攪和成一團,來不及捋順,他先將手中的環玉塞到長陵手中,“我先去處理一下事情,一會兒回來繼續說。”
他起身,走出兩步,又不大放心回過頭,看她靜靜的坐在那兒,才調頭而去。
掌心裡的環玉還帶著一絲餘溫。
長陵一遍一遍回顧剛才葉麒說的每一句話——幾乎每一句都太匪夷所思了。
以魏行雲的身手,以大哥對他的信任,如果他要在大哥背後下毒手,一刀足以斃命。
但是大哥卻說是魏行雲和孔不武對他下的殺手。
魏行雲有否叛變姑且不論,大哥看到的孔不武多半不是本人。
那麼,打從一開始,就是大哥被蒙在鼓裡。
而他不僅被蒙在鼓裡——還被莫道雲救了出去。
就算沈曜是個背後捅刀都捅不利索的菜鳥,付流景也絕不會犯這種低階錯誤。
除非,他們是有意放大哥“離開”的。
一種即將被籠罩的窒息感升騰而來。
長陵嘩啦一聲離開了湯池,踱至窗邊,任憑冷風迎面灌來,深深的吸了兩口氣。
當年的沈家空有威望,兵力不足,縱然是殺了兄長,越家軍也不見得非要投誠於沈家——但如果是打著為越家二位公子平反的名號,光是江湖中痛恨雁北韃子的義士,都會群起而從之,更何況是遠在江東大本營的越家舊部呢?
明月舟曾經說過,“沈家軍僥幸逃脫,並拿著越長盛的親筆書信以複仇之名號令越家巴蜀四郡的兵馬反撲泰興,把我們雁軍幾乎全給剿了……”
親筆書信。
長陵在這長長的一句話中一把揪住了關鍵詞。
然後被自己的推測激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大哥至死都被蒙在鼓裡只怕都是一個局。
是付流景連同沈曜佈下的完美一局。
葉麒趕到宴客廳時,西夏天心派“掌門人”霍登仰面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動彈不得。
廳內東夏、西夏各站一撥,手中的兵器已經亮了出來,看上去隨時都要大打出手。
天心派的風長老一看小侯爺回來,立馬嚷道:“你們東夏人為損我西夏武林元氣,居然連同侯府做出如此下三濫的事,今日我天心派就是豁出這條性命,也絕不會善罷甘休!”
話音一落,風長老手中拂塵便往對桌揮去,在場眾人下意識避開,卻見那拂塵上的白絲倏忽之間脫柄而出,宛若梨花尖針,堪堪只往賀侯方向撲襲而去。
不等有人驚撥出聲,拂塵絲兒噼裡啪啦的打在小侯爺身上,然後軟趴趴的落在地上。
葉麒站在原地沒動,看風長老一臉的“這不可能”,隨手撚起一根身上的白毛,晃了晃,“風長老,方才開宴前我不小心弄壞了你的拂塵,這才讓管事的悄悄的給您換了個新的,大抵不如您原來的好使,對不住了啊。”
“風長老!”路天闌覺出不對,“方才你是打算對我們小侯爺下手麼?”
風長老將空棍一擲,“是又如何?我們天心派此次前來,本是聽聞賀侯驅走雁北韃子,敬重他的忠義,這才來東夏以武會友,想不到……你們居然在飲食之中下毒……此等敗類,實在是武林之恥,死不足惜!”
其餘幾個西夏的掌門人聞言,皆是面有慍色,葉麒上前一步道:“幾位掌門你們可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如果沒有,不必聽這位風長老危言聳聽。”
風長老指著地上的霍登:“我掌門人喝了酒後就變成如此模樣,這你要如何解釋?”
在場的西夏掌門人倏然臉色一變。
“喔?”葉麒攏著袖子走上前去,“您剛才說,霍掌門喝了什麼?”
“我說的是酒……”
“可是今日席上,本侯並未給諸位準備美酒,那酒壺中盛的是冰鎮的雪梨汁,風長老沒有喝出來麼?”葉麒森然一笑,“還是說,你們根本就沒有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