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雪壓枝猶有桔,凍雷驚筍欲抽芽。
在北方還是偶爾白雪紛飛之時,中原大地卻已經草長鶯飛了。
醉花澗外的梅花已經落了最後一朵,凋零在惜情人的心底。
這一天,名滿昊京城的醉花澗並沒有開張,但是卻一片忙碌,張燈結綵,喜事臨門。
一臉胭脂粉的老鴇子正扭動著她那肥碩的腰肢,站在門口指揮者兩個下人更換著門口的花燈。
“歪了,歪了,我說你用點心行不行?這可是我們醉花澗的大喜日子,你小子可別給我搞砸了,否則老孃我饒不了你。”
老鴇子扯著嗓子喊道。
“這燈籠挺正的啊!”掛燈籠的下人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子。
老鴇子頓時不悅道:“呀!你個兔崽子還敢頂嘴!再頂嘴罰你給姑娘們洗一個月的腳。”
那年輕小夥聞言不怒反喜,道:“多謝媽媽,求之不得!順帶給您也洗洗。”
老鴇子一甩手中的紅絲帕,啐了一口說:“去!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你還不配給老孃洗腳。”
嘴上這樣說著,臉上卻已經眉開眼笑,眼角的皺紋裡甚至笑掉了一層脂粉。
路旁有過路人問:“今兒醉花澗有什麼喜事啊?”
老鴇子總會鉚足了勁喊道:“喲——這你都不知道,你還是不是昊京城人啊?”
“我醉花澗飛出了金鳳凰了!咱家的春雪姑娘就要進宮當太子妃啦!是太子妃!後天就結婚了!”
“我醉花澗就要水漲船高,名滿天下了!”
聲音之大恨不得整個昊京城都能聽見。
醉花澗高樓之上,春雪斜倚在窗邊,聽著樓下老鴇子的笑聲。
過去這笑聲聽起來只是讓春雪覺得厭惡,但今日這笑聲卻是那麼刺耳,甚至讓春雪覺得噁心。
“你想好了?”身後一個清澈的聲音淡淡地響起。
春雪沒有回過頭,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一聲嘆息響起:“何必呢?你能忘了竹落雨嗎?”
春雪臉上露出了一絲自嘲道:“忘不了又能如何?忘得了又能怎樣呢?”
“我答應過陳將軍要好好照顧你,當年我曾欠他一條命,若你不願,本王捨命替你毀了這樁婚事就是了。”
這說話的男子正是秦國的二皇子,穆蕭蕭的二哥,醉花澗幕後的老闆,玉王秦非玉。
春雪輕輕搖了搖頭,終於回過了身子,盯著秦非玉說:“小女子多謝二殿下,還煩請二殿下不要去找太子了,免得影響你們兄弟情誼。”
秦非玉聞言淡淡地冷笑了一聲。
兄弟情誼嗎?怕是早就沒了,或者從未有過。
只聽得春雪聲音中帶著一絲悽然道:“說到底,我不過是一個賣弄青春的風塵女子罷了,說得難聽些,我只是一個妓女,什麼賣藝不賣身,不過自欺欺人罷了。”
“一條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嘗。能得到大秦國太子爺的垂愛,乃是九天神佛庇佑抬愛,我又怎麼會不願呢?興奮到徹夜難眠才是真的。”
“真不知道我前世是做了什麼大好事才會有此真命。”
秦非玉幽幽嘆息一聲說:“何必說這些話作踐自己呢?”
停頓了片刻,秦非玉突然問道:“陳將軍他……知道嗎?”
聽到這句話,春雪的眼眶終於紅了起來,嘴唇輕輕顫動了兩下,急忙轉過身掩飾自己的情緒。
陳惜命於春雪似兄似父,當年發生的一切春雪至今念念不忘,沒有陳惜命,也就沒有春雪了。
可以說,若是不算竹落雨,陳惜命是春雪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至少春雪是這麼認為的。
良久之後,春雪才說道:“別告訴惜命叔叔,我怕他會做出什麼衝動的事。”
秦非玉聞言搖了搖頭,嘆息一聲道:“你說得沒錯,他太沖動了,他竟然帶了十五萬大軍殺進了草原,又有什麼事是他陳惜命不敢做的呢?”
兩人都陷入了沉默,各懷心事,各自無聲。
許久許久,春雪的聲音才傳了過來:“殿下,您該回去了,我就要嫁給您皇兄了,留在這裡被人看見,難免會有人說閒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