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書不是我寫的!”吳天立刻否認。
想起前不久城隍找他算過賬,現在又惹上厲鬼,那書裡胡編亂造的故事不少,指不定以後還有誰來尋仇,隨便來個鬼神都能要他小命。
“你的大名落在書上,說自己不是著書人,誰信呢?”武將笑著說。
吳天急道:“我不知道誰寫的,但我真不是作者!裡邊好多故事是李宗耀的創意,算賬找他去啊!你們不是鬼神嗎?看見我的臉就知道我叫吳天,還不知道真正的作者是誰?”
“我所見到的,就是吳天所寫。”武將淡淡說,“擺在你面前有兩條路可走。第一,受死。你死了,陳氏便能解氣。第二,化解她四百年的怨氣,助她往生。如此你的麻煩也可少一個。”
“那還用選?誰願意死?”吳天趕緊答。但又立刻語塞,聽起來第二條路也不好走。四百年的怨氣?一塊汙跡落在衣服上四個月不洗,那就極不易洗掉了,更別說四百年。但自己更不能選受死啊!
“我選第二條路……我看你有意指點,一定是位高人。請再多給點提示吧,只要我渡過此劫,不管你是妖是鬼,我給你多燒紙錢,供奉你為恩公。”吳天雙手合十,懇請道。
武將始終保持淡淡的笑,彷彿看破了名利與世間一切,“你到機靈,態度也好。供奉就不必了,這些年冷冷清清,反覺得舒服。要解陳氏怨念,那得從頭說起……”武將語速不急不慢,還真從頭說起了。
四百年前,落鳳山下有個村莊,靠山吃山,村民的日子過得知足長樂,其中不少人拿山裡的珍奇做買賣,談不上大賺,但也出了許多富戶。村裡有戶人家姓戴,陳氏便是此家的夫人。
那日,戴老爺又出遠門,陳氏如常主持家務,不料竟偶然撞見妾室與漢子偷情。小妾見事情敗露,夥同姦夫將陳氏殺害,埋屍村外一棵槐樹下。陳氏冤死,魂魄不甘,黑白無常來鎖她,她逃至山神廟,哭泣說,妾室已行兇事,必不會收手,等她夫君回來,定會夥同姦夫,再殺她夫君,指望寬限幾日,讓她給夫君個提示,使他避過劫難。山神感其善意,一時心軟,替陳氏擔保。
且說村人發覺陳氏失蹤,漸起議論。小妾狡猾,散佈謠言,說她見到陳氏夜間與男人私會,後來陳氏就不見了。村中謠言四起,都說陳氏與姦夫私奔。陳氏魂魄聽此誹謗,氣憤難當,可又無法辯駁,忍辱等丈夫歸來,望那男人懲罰小妾,為她報仇。
戴老爺歸來,不見了陳氏,便問。小妾哭訴,陳氏與姦夫逃了,還捲走家中財物。戴老爺素知陳氏秉性,不信此說。但陳氏和財物皆不見了,又是事實,不由得將信將疑。
陳氏託夢,說明真相,戴老爺決定去槐樹下挖一挖。剛下了鏟,路過的村人問他在挖什麼。戴老爺如實相告,娘子託夢稱她屍骨埋在樹下。村人嘲笑,陳氏早跟男人跑了,挖不出來的。村人圍聚,有勸戴老爺別做傻事,也有議論戴老爺受不了刺激,神智不清了。個個說得好似親眼見到陳氏出奔。戴老爺在眾口之下,哪敢再挖,他本就將信將疑,只好收了工具草草回家。
小妾聞訊趕來又哭,責怪戴老爺不信鄉鄰,相信無依據的夢境。此刻戴老爺不得不信,嘆自己對陳氏不薄,她居然背叛。戴老爺向小妾道歉,不該因個夢而懷疑她,認為只有小妾對自己忠誠,要把家中大小事託付於她。一旁陳氏不能現身,對戴老爺又怒又嘆,對小妾更咬牙切齒。
然而村人的流言並未到此為止,陳氏“出奔”之後,形象大打折扣,小妾的名聲反到好了起來,成了在陳氏蠻橫下忍辱負重的賢良女子,戴老爺也有意將其扶正。種種現實,顛倒黑白,逼得陳氏憤怒難寧。但更逼迫她的是,留在陽間的期限已經到了,黑白無常就要來收魂。已經死過一次的陳氏感到了比死亡更壓抑的絕望,她的怨恨使她化為厲鬼,先後奪去姦夫和小妾性命。
看著自己丈夫在小妾靈前痛哭,還認為她是好人,陳氏瘋狂了,她詛咒村莊,所有散佈謠言,抵毀過她的人,都將不得好死。此舉使得城隍出面,要將其鎮服。如果陳氏被抓入地府,必下十八層地獄,山神念她有苦衷,阻攔城隍,為她說情。最終城隍同意不收此怨靈,但陳氏永禁落鳳山,再不能出山。陳氏感激山神,收斂怨念,從此在山中修行。而村民雖然逃過一劫,可在山裡再尋不到珍奇,村子也就衰落了。
“哎!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吳天感慨。
武將說道:“雖然惡人已死,可事實並未得到澄清,村裡數代人都還唸叨著,從前有個與姦夫私奔的陳氏。陳氏盡管壓制怨念産,每每聽到這些話,怨念就會增長。她心中雜念太多,使得修行難有寸進。直到四百年後,當她得知有人造謠,暗示她與山神關系汙穢,她再壓制不住,又恢複到厲鬼之狀,就在前不久,還嚇到了路人,引發兩起車禍。”
“山神對她那麼好,不誤會也難。”吳天低聲嘀咕。瞥到武將臉色有異,立即請教,“那麼如何化解?”
“我也不知方法。若知方法,我已經做了。”武將露出少許無奈,“解鈴還需系鈴人,你編的故事,只有你去化解。”
“故事不是我編的!”吳天再強調,但強調無用。
“話已到此,好自為之。”武將站起身。
吳天仰望他,突然睡意滔滔,不自覺地閉上雙目,什麼都不知道了。
醒來時日已高照。吳天睜眼,又被嚇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