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可願與我同車?”他的黑瞳深深罩上她的面頰, 笑問。
初晴皺了皺眉, 冷聲拒絕;“不願。”
祁衡看著她, 眼中笑意不減, 完全無視她的抵觸,“為何, 公主的馬車可以坐下兩個人。”
初晴不客氣的說;“不是這輛車不夠大, 是我不願與國主同車而行。”
男子依然保持著氣定神閑的風度,俊朗的臉上浮出一絲失落, “你我曾是知己,何況現如今朕與令兄結盟,本是親上加親,公主怎麼反而與我生分了?”
什麼是“親上加親”?初晴在心裡嘆息一聲, 換成兩年前,他和她開這樣的玩笑,她一定不會放在心上。然而,自從知道他父親算計她,她對他就有了警覺。哪怕她相信一切都與他無關,可現在他也站在了權力的峰頂,真的不會變成像他父親一樣的人嗎?涼薄而不擇手段,似乎是所有一國之君逃不開的宿命。她不敢信他, 不知道他玩世不恭的外表下, 究竟藏著什麼樣的陰謀與算計。
一念閃過,她淡淡開口;“男女有別,請國主自重。”
她轉過頭, 重新落下的窗簾擋住了她的側臉。祁衡無奈,重新調轉馬頭,經過一排排戎裝整齊的大周護衛,將那輛馬車遠遠落在身後。
他明白來到鄴城一定不是她的本意。兩年前她親口承認她喜歡的人是容禦,不久前他卻聽說容禦已將她指婚給了裴曄,而容禦也已經立裴氏為後。她是否還和兩年前一樣,整顆心都撲在了容禦身上,還是,她在對容禦失望後對裴曄産生了男女之情?他和她分開太久,除了她對他的抵觸,他完全看不懂她的心事,心中卻隱隱感到她放在心裡的人,還是容禦。可如果她和裴曄的婚約只是一場容禦親手策劃的政治博弈,那麼包括立後,以及將她送到這裡……樁樁件件,容禦到底做了多少讓她傷心的事?
而自己,名為請求,實為威脅,終於讓容禦將她送到了他的身邊,只因為她是他夢寐以求的女子。
他在心裡嘆息……初晴,你到底是不相信我對你的真心,還是不相信,這個世上還有真心?
鄴城是西涼設在邊域的防守重鎮,曾有幾位國主來此巡視,城中建有行宮。馬車在前呼後擁下駛入城中,初晴不時掀簾觀望。她在煙霞關的時候,曾派人到鄴城附近檢視地形。當她突然發現馬車行駛的方向並不是向驛館,而是向行宮時,立即下令停車。
祁衡策馬來到車前,她道;“如果我沒說錯,這是通往行宮的路吧?”
“是通往行宮的路。”祁衡答道,表情有些詫異,看出了她不想去行宮,他自己心裡卻不認為她住進行宮有什麼不妥。
初晴又問;“如果使臣是某位親王或郡王,國主可會邀請他們去行宮居住?”
“當然不是,城中有專供使臣下榻的驛館。”祁衡深深看著她,眼中含著期盼;“你和普通使者不同。”
初晴微微搖頭,態度堅定;“國主此言差矣,我首先是大周使臣。你我的私教不該大於兩國邦交。”
祁衡用了片刻時間,從她眼中讀懂了不容置喙的堅持,聲音裡帶著一絲賭氣的意味;“既然如此,朕便親自送公主去驛館,這就沒什麼不妥了吧?”
“那就有勞國主了。”初晴說完,放下車簾。
等到了驛館,已經是晌午。這間驛館是專供大周貴族下榻之所,佈景比初晴兩年前在上京下榻的驛館更加精緻華麗、初晴用餘光掃過兩旁的風景,心想這裡雖然比招待普通使臣的驛館打幾倍,規模到底遠不及行宮,五千精兵守在這裡,大概是足夠了。
“這裡除了我,可以有別的大周使者,比如北疆人?”她看向祁衡,問。
祁衡笑道;“公主是在說笑麼,我為何要接待北疆人,北疆的使者若敢踏入我西涼國土半步,就是自尋死路。”
初晴一笑,開門見山地說就;“這麼說來,如果將原有的守衛和僕人全部撤去,換成我帶來的也不會影響到別人。”
祁衡停下腳步,此時他們在一處迴廊上,他輪廓深邃的臉在暗淡的光線下顯得堅硬而高深莫測。初晴一字字問;“我一個人住的行在,只用我的侍衛把守,有什麼問題嗎?”
祁衡想起兩年前,她就是在上京的驛館裡被劫持,現在她提出這個要求,實在不算過分……一念閃過,緩和了神色,嘴角帶著一絲笑意,“雖然原則上不合規矩,不過規矩也是人定的,細想也沒什麼問題,換成你的侍衛也無妨,難不成你還會霸佔我的驛館不還?”這句半開玩笑的話說出口,緩和了剛才略帶尷尬的氣氛。
初晴笑道;“國主多慮了,這種事我可是想都沒想過。”
祁衡當即將驛館裡原有的西涼守衛和下人全部調離,驛館內從守衛到下人都換成了初晴的人,僅有的西涼人只剩下了祁衡和他的隨從。
祁衡嘆了口氣,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打趣道;“這下好了,這裡全是你的人,你若想綁架我,我連招架的能力都沒有。”此言一出,他的隨從都聽得緊張不已。而因為初晴沒有當真,氣氛反而更輕鬆了。
初晴攤手道;“我又不想霸佔你的驛館,綁架你做什麼?”
“你住在哪裡都行,只要開心就好,不過你應該聽說過,此處的行宮是依山而建,採用白石建成,猶如仙宮瑤臺。比起大周皇宮,別有一番景緻。你來一趟不容易,只聽說過卻沒見過豈不可惜?”祁衡見初晴不再像路上那樣抵觸他了,便適時地提出邀請。
初晴想到住在那裡和以客人的身份去觀賞畢竟是不同的,便沒拒絕,微笑說;“國主盛情相邀,初晴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