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氣,又問;“你們的糧草維持多久?”
那軍官道;“最多還能維持四五日。”
初晴微微搖頭,“你們從前線趕回來,也用了三四天吧?”
“稟公主,末將等日夜兼程從前線回來,用了不到三天。”
初晴怒道;“糊塗!既然糧草緊張,為何不早派人來報?”
那名軍官有些激動地說;“公主,半個月前將軍曾派人求援,可一直沒有得到音訊,將軍還派人到附近的建州借糧,也一無所獲,除了暫時退兵,將軍已經走投無路。”
初晴平複著心緒,“你叫什名字?”
“稟公主,末將名叫龐沖。”
初晴調轉馬頭,拋下一句話;“龐沖,這些話隨我去和陛下說吧。”
級別低的軍官是沒有資格面見皇帝的,稟報軍情都是透過官職高的重臣轉奏皇帝。而初晴顧不上這些繁文縟節,直接將龐沖帶到容禦面前。
皇帳裡,容禦聽完稟報,便讓龐沖退下了,然後看著初晴,劍眉微皺,斥道;“你越來越沒規矩了。”
“我不是有心的。”初晴走到容禦面前,拉著他的袖子,小聲說;“可是我聽龐沖說,裴曄在半個月前曾派人來求援,我不相信你知道了還會無動於衷,你一定是被矇蔽了,所以才直接帶龐沖來見你。”
容禦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裴曄的人,說什麼你都信?”
初晴怔了怔,“你的意思是,龐沖是在騙我?”她搖了搖頭,困惑道;“如果有確鑿證據證明這些都是假的,這個人就是擾亂軍心,他和他的家人都活不成,他沒道理這麼做啊?”
容禦按下心中的煩躁,用命令的口吻說;“這些你不用操心,我自有安排,你先回去吧。”
初晴目不轉睛的看著容禦,心中突然升起一個念頭,到底是龐沖說謊,還是他真的被矇蔽了,還是兩者都不是,他什麼都知道,卻故意不聞不問,只是讓裴曄陷入絕境?
淡淡的光線下,他的面龐俊美如斯,輪廓深邃而冷厲,暗黑色的眸子裡沉著化不開的寒氣,彷彿裡面凝聚了天下最淡漠的顏色。她的心顫了顫,她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卻還是想說出心裡的話;“禦哥哥,煙霞關的守軍少說也有二十幾萬吧,如果我沒說錯,你只派了兩支軍隊,加起來也只有六七萬人……”
“誰說我只派了六萬人?”容禦打斷她的話,聲音有些冷硬;“初晴,行軍打仗你懂的只是一點皮毛,我的安排都是為大局考慮,沒有我你還有退路,而我失去皇位,意味著失去性命,我比你更重視這場仗。”
初晴難以置信的看著他,有一瞬間,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他一旦沒有了退路,她的退路又在哪裡?而他的心裡,顯然並不是這樣想的。
有時候,無意的一句話,卻會傷人至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她何嘗聽不出,他所謂她的“退路”就是容珏。她做了那麼多違揹他意思的事,他一次次原諒她,可如果心中不怨她,這樣的話又豈會脫口而出?他終究,還是怪她的。
無處可去的酸楚在蔓延開,無聲地泛濫成災。她的雙眼蒙上一層水光,開口,有些艱澀地說;“我知道,你一直怪我……”
容禦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重了,她的淚一滴滴落下,亦灼痛了他的眼,他雙手撫上她的肩,聲音裡帶著愧疚;“我不是怪你。”他不知道該如何向她解釋,他們在一些事物上的觀念南轅北轍,他們之間不需要太多解釋,他的心思,她不是不懂,只是不認同,並一直在用她的方式彌補。“初晴,我不會讓裴曄戰死。”
他的閃爍其詞更加重了她的疑惑,初晴苦澀一笑,“戰場上,生死有命,如果他能像英雄一樣戰死,我也無話可說。”
容禦深深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無奈,抬手為她拭去臉上的淚水,“初晴,別把我想的太卑鄙。”
“我知道,禦哥哥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她看著他,抓住他為她拭淚的手指,低聲說;“你別再生我的氣了。”
容禦笑了笑,對她說;“我沒生氣。”停頓片刻,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神情又變得嚴肅;“對了,這些天,外面可能不太安全,你以後別再單獨出營了。”
“有那麼多護衛保護我,你還不放心嗎?”
容禦一字字道;“只有你在我身邊,我才放心。”
沒有意外的事發生,怎麼會不如從前安全?然而,她並沒在反駁,知道他只是不想讓她看到或聽到她不該知道的事。
她努力的說服自己,一定要往好的方向想。
入夜,她正在想著心事,一陣冷風吹進來,隨之腳步聲響起,她抬起頭,看到掀簾走入的人,正是莫遠。
“莫大哥,找我有事嗎?”初晴問,一般莫遠來找她,都是奉容禦的命令來傳話的。
莫遠看著紫凝,欲言又止。初晴道;“沒事,我相信紫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