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傳來推門的聲音, 衛翎回頭, 只見容禦從外面走進來。她沒說什麼, 只是沉默的走了出去, 將門重新關好。
室內除了初晴和容禦,再沒有第三個人。容禦床邊, 坐下, 手搭在她的肩上,掌心感受著她的顫抖……以及對他的抵觸。
“初晴, 你聽我說。”她依然背對著他,他嘆了口氣,繼續說;“我知道你在怪我,你希望我可以站出來將我們的事告訴父皇, 可我更清楚,父皇既然為你和野利允赫賜婚,意在要你代替十妹嫁到魯國。我不是容珏,容珏的依仗是慕家,幕淮遠遠在北疆,只要他不在京城,父皇就不能奈何他,容珏除了幕氏什麼都沒有, 父皇又不能因為容珏懲罰慕氏, 容珏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但是我不一樣,我不能讓父皇找到我的錯處, 不能失去兵權。在嵩山我們也能偏安一隅,如果父皇召你回京代替十妹和親,我不讓你走,父皇也奈何不了我。可我要的不是偏安一隅,你明白嗎?”
每一個字,都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她的身體沒有任何反應,回答他的只是她壓抑的抽泣。
“我不該帶你回京城,我沒想到父皇封你為公主就是為了讓你代替十妹和親。”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我在嵩山又怎麼樣?”初晴翻身坐起來,臉上帶著淚水,亦有成串的淚水從眼中落下,將她蒼白的臉染成汪洋。“如果皇上召我進京,你能阻攔嗎?如果不是容珏……你根本不會管我,你會任由我嫁給那個魯國王子,對不對?”
容禦搖搖頭,認真的說;“不會,我怎麼會讓你嫁給別人?讓你答應下來只是暫時的,過後我會設法讓父皇取消這門親事。”
初晴苦笑,“現在你打算如何阻止我嫁給容珏?”
容禦握住她的肩,深深看著她,“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嫁他。”
初晴掙脫開他的束縛,含淚的眼底是如枯槁般的死寂。
其實,她心裡並不怪容禦,只是感到難受。她有什麼資格怪他?當年他的母親為了救她而死,他照顧了她十年,對她好到讓她以為他為她做什麼都是應該的。這十年來,她安然的享受著他的寵溺,卻從沒為他做過什麼,甚至還連累了他。她有什麼權力讓他一切都以她為先?
她只是太絕望了,為什麼,命運一次次將她推向她推向風頭郎口,一次次讓他在她和複仇之劍做出選擇。正如衛翎說的,他雖為了她放過幕氏,可不意味著他不會讓她受委屈啊。
她擦去眼前的淚水,望著容禦稜角分明的臉,他玄色的朝服上繡著的金絲蟠龍,在燭火下反射出異常耀眼的精光。
如果他不是皇子,他的肩上沒有這麼沉重的血海深仇,該多好。
“禦哥哥,我不怪你,我只是……只是累了。”
容禦的手輕輕撫上她的臉,苦笑道,“初晴,我也會累,”他輕輕嘆息,“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初晴避開他的手,苦澀的笑在唇邊蔓延開,只感到心灰意冷,含淚搖頭,“也許再過十年,你還是會對我失望的。”
容禦定定看著她,卻只是沉默。
這時,緊閉的門突然被叩響。
容禦看向門口,有些不耐煩的問;“何事?”
僕人顫抖的聲音傳來;“稟王爺,晉王來了。”
容禦走到門口,開門,傳話的僕人忙跪下,容珏站在門口,容禦站的位置正好擋住了床,也擋住了初晴。
容珏微微一欠身,容禦點頭還禮,容珏問;“三哥,初晴在裡面麼?”
容禦不答,只反問;“你想見她?”
容珏道;“是。”
“她就在裡面,你去看看她吧。”容禦說完,轉身離去。
“初晴,”容珏關上門,再轉回身看到少女衣衫整齊地站在他的面前,發髻卻散落下來,幾縷鬢發沿著額角垂到耳前,一雙眼睛腫得像兩個核桃,明顯是剛哭過,又黑又深的而眼睛裡彷彿盛著永遠流不盡的眼淚。
她靜靜與他對視,等待他先開口。
他望著她蒼白的面色,悽美的容顏,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初晴,你真的……那麼喜歡三哥?”
初晴合了閤眼,啞聲說;“不重要了,還要謝謝你在大殿上幫我解圍。”
容珏笑了笑,眼中卻有一絲悲傷在飄蕩,如午夜蒼穹之上的流雲,“不用謝我,其實,我也想為自己爭取。”雖然知道沒有結果……
初晴不語,一個人默默走到桌邊,坐下。容珏走到她身邊,俯身深深看著她的眼,“你可不可以放下對三哥的感情,試著接受我?”
初晴搖了搖頭,苦笑,“即使他不能再關鍵時刻維護我,我依然欠他太多,你的母親和我的父親,還有純懿皇後……都會永遠隔在我們之間。”
容珏直起身,背脊挺得筆直,將目光投向別處,片刻後,低聲說;“我懂了,其實我也不是真心想娶你,只想幫你解圍。你放心吧,母後令我和裴婉淑成婚半年後才能娶你,而野利允赫不出幾日就會離開,等野利允赫離開京城,我就求複還剛取消我們的婚約,這樣你就不用嫁給我,也不用遠嫁魯國和親。”
“九哥,”初晴的聲音有些哽咽,“謝謝你。”
容珏看著她,壓下滿滿的落寞,對她微笑道;“沒關系,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幫你了。就這樣吧,我回去了,你早點休息。”
容珏走後沒多久,容禦再次走進來,問;“容珏對你說什麼了?”
她看著他的臉,聲音淡漠的說,“他說等野利允赫離開京城,他就去求陛下取消他和我的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