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半年,初晴收到祁雅的信,祁雅在信中告訴初晴她即將大婚。只是,那個與她成婚的人並不是容禦,而是一個在平叛中立下顯赫戰功的將領。
初晴的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也許祁雅沒寫信給容禦,但西涼公主大婚不是小事,容禦也能從其他途徑知道。
她從侍衛口中得知容禦在書房,便帶著信去找他。
到了書房,她的腳步有些沉重,一步步走到容禦面前,看著容禦沒有多少表情的臉,小聲問:“禦哥哥,我收到祁雅姐姐的信,她說她要嫁人了,這件事你知道嗎?”
容禦面色如常,表情波瀾不興,只淡淡說了句;“我知道。”
“你不要太難過,正所謂天下何處無芳草,你一定能找到更好的人。”
原來她是好心來安慰自己,容禦笑了笑,說:“我不難過。”
“你真的不難過嗎?”初晴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他真的不難過嗎?她太知道強顏歡笑是什麼滋味,過去她在面對他和祁雅的時候,不但不能表現出一絲難過,還要用歡笑掩飾心裡的難過。
容禦又有些不耐煩了,一個和你沒有共同語言的人卻總是纏著你一定要和你談心,這是一件多麼令人頭痛的事!
他心裡真的不算難過,不能聯姻固然是一大損失,但他也從這場戰事中得到了好處。他在軍中的威望更高,並獲得了更大的權力。過去他與薄桓在軍中的官職相同,表面上是最高統帥也是因為親王的身份比薄桓高一等而已,在行軍上,薄桓若不聽從他的指揮,他便拿白玉關的軍隊毫無辦法。戰事結束後,皇帝將嵩山和白玉關的全部軍隊指揮權都交給了他,薄桓和幕淮遠都成了他的下屬。他可以任意調動幕淮遠的部將,雖說幕淮遠在軍中威望太高,他不會和幕淮遠起正面沖突,卻可以利用手中的權力,潛移默化將幕淮遠的勢力逐步瓦解。
何況,是他暗中給了祁徹生路,縱容祁徹逃到突厥。他太瞭解祁衡的抱負,祁衡要的不止是一個王位,而是要讓西涼在他的治理下重新崛起。留著祁徹,對他和大周都有好處。而他和祁雅的婚約只是和西涼國主在暗中進行的交易,所謂求仁得仁,西涼國主若知道他做的事,當然不會履行婚約。
不過他不會將這些告訴初晴,這些複雜的權力紛爭遠遠超過了她的理解範圍,他不會和她講她根本聽不懂的大道理。
“我和祁雅不過認識幾個月,你希望我為一個認識不到半年的人難過?”他盡量用她能夠理解的思維向她解釋。
“我當然不希望你難過。”初晴搖搖頭,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若有所思,“不過,認識幾個月就不算喜歡了嗎?”
容禦淡淡說:“婚娶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什麼喜歡不喜歡的。”
“難道成婚不是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嗎?”初晴有些困惑,卻態度堅定,“我只嫁我喜歡的人。”
見她一臉嚴肅,容禦嘴角浮出一絲笑意,“行,只要你開心就好。”
初晴在他的臉上找不到一點難過的痕跡,心想也許他真的不難過吧?就算他心裡難過,她也一定能讓他重新開心起來。
她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拿起容禦放在案上的書,“《春秋》,這是什麼書?”
容禦道;“你喜歡就拿去看吧。”
初晴翻了幾頁,內心卻越發忐忑,手指幾乎不聽使喚,書差點從手中掉落。
容禦有些詫異的看著她,“你怎麼了?看臉色又不像是生病。”
初晴看著他,鼓足了勇氣說:“我沒生病啊……”她差點咬住舌頭,深吸一口氣,終於說出一句完整的話;“禦哥哥,你能不能過幾年再娶妻啊?”
容禦勾起嘴角,饒有興趣的問:“你以前不是盼著我能和祁雅快點成婚嗎?”
初晴攥緊書,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忐忑的垂下眸子,聲音低如蚊吟;“你如果有了王妃,就不能想過去一樣經常帶我出去玩了,萬一你的新王妃再不像祁雅姐姐一樣喜歡我,那以後就沒有人陪我玩了……”
容禦終於笑出聲,“我明白了,只要初晴不開心,我就不娶妻。”
初晴抬起眸子,閃爍的眸光在他的臉上定格,他的笑容是那麼爽朗,他是真的看懂了她的心事,還是隻是將她當成小孩敷衍?
她扯了扯他的袖子,試探著問;“那你以後出門,能不能帶上我?我已經長大了,不會給你添亂的。”
容禦微微沉吟,“這個……當然可以。”西涼的問題已經解決了,除了上戰場太危險不能帶著她,他也沒什麼特殊的事需要避諱她的。
初晴心裡像吃了蜜一樣甜,大眼睛眯成兩道漂亮的月牙,提出更加得寸進尺的要求;“禦哥哥,我知道你還是有點嫌我笨的,你比我聰明,以後你看什麼書,我就看什麼書,這樣就能變得和你一樣聰明瞭,我如果有不懂的問題就向你請教,你可別不耐煩哦,名師出高徒嘛。”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要忍受她更多幼稚的提問?容禦頭更大了,一句“你不會找夫子嗎”差點說出來,卻還是和聲答應下來;“嗯,可以。”
初晴覺得心裡彷彿有一百隻小鹿在亂蹦,禦哥哥什麼都答應她了,那麼她以後可以有更多的機會接近他。
禦哥哥,雖然祁雅姐姐不再屬於你,可初晴會一輩子陪在你身邊的。
她即將到及笄之年,再過不到一年,她就不再是孩子,就可以像大人一樣,一輩子守著她的禦哥哥。
初晴拿著書開心的離開了,容禦看著她走出去,心裡嘆了口氣。
他對初晴的心態有些複雜,過去他嫌初晴太黏人,自從祁雅出現後,她不再像過去一樣喜歡纏著他,他心裡樂得輕松,可時間久了,又覺得生活似乎缺了些什麼。這大概就是親情,他雖然會嫌她煩,可她對他來說就像是一種甜蜜的負擔。開始他照顧她只是因為責任,現在,責任成了習慣。他不是一個心軟的人,或許這世上沒有人能完全脫離感情,不管有多大的野心和抱負,內心深處都需要一份情感寄託。
第二天晚上,初晴拿著那本《春秋》找到容禦,提了一大堆容禦認為十分幼稚的問題。容禦敷衍的解答了幾句,按下心中的不耐煩,耐心說;“你根本沒認真看,不喜歡讀就別勉強了。”他看得出來,與其說她對書感興趣,不如說她想借此多接近自己。
初晴心虛的眨眨眼睛,“不是的禦哥哥,我認真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