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渙經淮水坐船回到西曲陽，又從西曲陽坐車回到陰陵。這一路上他一言不發，表情凝重，這是他出仕以來，遇到的最棘手的一件事情。
如果他如實彙報季龍等人的回答，服太守很可能會把它上報朝廷，朝廷也很可能會發兵剿滅穿越人。因為，威脅朝廷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本身就是一種叛逆。
可以這麼說，這場戰爭要不要發動，全看劉渙回到陰陵如何向太守回複。
劉渙又想起他和季龍的對話。
“季島主，你們真的不可能有任何不臣之心嗎？”
“真的！”
“那為什麼你們陰養私兵？”
劉渙記得當時季龍與同伴們相互交換了眼神，顯然他們察覺到這個問題是一個陷阱。如果他們順著他的問題回答為什麼，就等於承認自己陰養私兵。
但他沒料到季龍雖然意識到這是一個陷阱，依然披肝瀝膽，毫不隱瞞說道：“劉給事，不必旁敲側擊了，我們確實陰養私兵。”
“這麼說，傳言非假？”劉渙反而有些驚訝道，他多麼希望這不是真的。
“確實不假。”季龍從容答道，“但換做是你，你會怎麼做？我們剛到壽春，縣尉雷薄派斥候潛入府中圖謀不軌，被我們發現；之後兩名縣尉又指使梅氏兄弟斷我們活路，逼我們拿起刀劍殺出一條生路。到了京城，又屢次被孫堅進言誅殺，回到壽春之後，孫堅不依不饒派部屬來到九江擔任郡兵軍侯、西曲陽縣尉，甚至不惜傾家蕩産買到了壽春縣令，對我們形成合圍之勢，必欲致我們於死地。如今強敵環伺，換了是你會怎麼做？乖乖引頸就戮？你會甘心自己妻女被雷薄、陳蘭這種亦官亦匪的惡霸搶奪淩辱？”
“是啊，換了是我，也不甘心啊。”劉渙想道。
他又想起臨別時王詩星說的話：“劉給事是漢室宗親，一定完全忠於陛下。我等這番披肝瀝膽，也是相信劉給事能明斷是非，為漢室著想。到底是逼我穿越島人與朝廷拼個你死我活，還是讓我等幫助大漢繁榮昌盛，全在劉給事身上。”
想起王詩星這番話，劉渙陡然覺得自己身上有千鈞重壓。
劉渙一方面同情穿越人的處境，覺得他們陰養私兵也是勢不得已；另一方面，他作為漢室宗親，也很擔心將來穿越人發展壯大後違揹他們如今的承諾，起兵叛亂。以穿越人這等發展速度，如今剿滅他們尚有可能，三年五年之後，想要消滅他們只怕更難了。
然而萬一這次發兵消滅不了，大漢王朝豈不直接斷送自己手中！
因為劉渙又想起了他和紀靈的另一段對話。
紀靈自從買到穿越人的望遠鏡後，一有空就請人出去打獵，一方面自然也是物盡其用，有望遠鏡不用豈不等於買了套套只扔在床頭看著玩。另一方面也是顯擺顯擺，畢竟整個天下那麼一二十部，他能買到一部，不佈告一下天下，豈不等於買了愛瘋x，坐地鐵時不拿出來假裝看看書，發發微信。
一日紀靈邀請劉渙等人同遊打獵，劉渙見識瞭望遠鏡的神奇，問道：“紀軍侯，這望遠鏡用來帶兵打仗可是一件寶物啊。據說穿越人在京城一下子拋售了二十部，他們不擔心我們用來對付他們嗎？”
“看上去似乎一點都不擔心，”紀靈隨口答道，“這幫人天真得很，整天嘻嘻哈哈，唱歌跳舞，要麼根本就沒打算跟我們為敵，要麼根本就是有恃無恐。”
“有恃無恐？”
“對，或許他們還有比望遠鏡更加厲害的東西。”
現在劉渙想來，說這幫人純粹天真，恐怕未必，他們心思何其縝密。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幫人有恃無恐。
“這群人的能量，羊太守早就看出來了啊！”劉渙身子往車後一靠，心中不禁嘆道，“難怪他一再交代服太守密切注意眾人的動向。”
劉渙正帶著脹大的腦袋回到陰陵，還沒進府，府上門僕急忙上來報告：“大公子，二公子到陰陵等您半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