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熙看著他的臉,眉目之間的豁達從容是山水詩畫所贈,無一絲被為難世事打磨過的痕跡。
不一樣,一點都不一樣。
魏熙放下簾子,吩咐道:“回去吧。”
車馬徐徐而去,鄒介琮聞聲看去,只見得騎著高頭大馬的侍衛,他收回視線繼續相和,未過幾息,觀中琴音停住,他也收回笛子,抬步往前走。
觀中,謝皎月垂眸看著琴絃,過了片刻,她道:“將它送給吹笛之人吧,也算物盡其用。”
擒芳頓住:“這是您喜歡的琴。”
謝皎月搖頭,抬頭看著窗外,幽寂之意從她眸中透出:“用不到了。”
擒芳一驚:“娘子!”
謝皎月撫著生了繭子的手:“道觀裡不需要絲竹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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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熙回到公主府時,便見李霽站在門口,他穿著白狐裘,見她看來,對她一笑,皆是比狐裘還暖的溫柔。
魏熙腳步停住,先前種種又在腦海中重現,她看著李霽迎來的臉,腦中不受控制的想起,他唇帶血跡倒在甘露殿上沒了聲息的情景,她心中一顫,在李霽過來牽她之前退了一步。
李霽的手落空,他頓住,隨後問道:“怎麼了?”
魏熙抿唇不語,李霽微微一嘆:“阿熙,我不怪你,命數如此,他的死和你無關。”
“那你呢?”魏熙抬眸看著李霽:“也是命數?”
李霽愣住:“什麼?”
魏熙靜靜看著他,視線落在他身上,好似輕渺的柳絮:“值得嗎?”
李霽看著魏熙的眼神,心中頓時涼了下去,他勉力維持常態:“你說什麼?”
魏熙搖頭:“沒什麼,我累了。”
魏熙說罷,繞過李霽快步往府中去,李霽看著她的背影,心中空洞洞的發冷,她想起來了……
李霽低低一笑,覺得疲倦極了,前世種種皆是深仇,到了最後互為死敵,孰是孰非難以判斷,可卻一直是他心中難以癒合的傷疤,上天垂憐,他一直小心避著藏著,可眼下,魏熙想起來了,他做了這麼多,又有什麼意思。
“郎君?”泉石看著李霽的神態頗為不安,低聲喚道。
李霽抬眸,神色如常:“公主定是累了,給她準備些軟和好克化的吃食。”
李霽說罷,抬步進府,隨意在外院尋了一間屋子便進去了。
魏熙心不在焉的洗漱完,卻不見李霽,問了才知道,他在外院歇著了,魏熙聞言,拿筷子的手一頓,叮的一聲敲在碗上,她擱下筷子,頓時便沒了食慾。
李霽也知道那些事,或許比她知道的還多,不然不會她一提便是這般做派,若真如此,這些不同,也就有了解釋,皆是李霽在後謀劃改變。
謝皎月活著,魏澤也平安出生,一應皆是讓她歡喜的模樣,可那些浮光掠影般記不清晰的事,卻給著歡喜蒙了一層霧。
魏熙忽的起身往屋外走去,動作太急,踩住裙角,險些被絆倒。
她殺了他。
魏熙身子一抖,揮開婢女攙扶的手,任由自己撲在地上:“滾!”
夷則滿面擔憂:“公主?”
魏熙攥住衣裙,道:“出去,我一個人靜一靜。”
“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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