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封藕妝為婕妤的旨意在宮中炸起驚雷, 要知道,自從皇後進宮後,皇帝不說新添妃嬪, 便是給舊人升位分都是沒有過的, 整個宮裡除了昭慶殿皆是冷落的,以往旁的嬪妃也不是沒有用過手段的, 但無奈皇帝被謝皎月吃的死死的, 久而久之,大多數妃嬪也就專心養老了。
如今時隔十年,皇帝又添了新人, 眾人的心思也開始浮動了,也是,天底下哪有男人不喜新厭舊的, 十年,夠久了, 只是不知這次那位醋意大的能開醋坊的皇後會鬧騰成什麼樣子。
一時後宮眾人對謝皎月的關注程度遠遠超過了皇帝新寵, 畢竟這位新寵除了一封旨意什麼都沒有, 就連寢殿都不曾安排,可見皇帝對她也不是多看重,自然比不得十年盛寵不衰的皇後, 可出乎意料的是,謝皎月竟然毫無動作,不僅如此, 還很是大氣的吩咐底下人好生安置這位孜然一身的新寵。
這可讓人大為驚愕了,驚愕完,稍一尋思,便知這怕不只是皇帝單方面的嘗新鮮,而是帝後失和了。
眾人紛紛想要一探究竟,闔宮就連面子上的平靜都搖搖欲墜,但卻沒人敢去給謝皎月尋什麼不痛快,要知道,這位皇後的母家簡在帝心,還有一個被皇帝寄予厚望的兒子,便是聖寵不再,地位也是穩固的。
當然這些人裡不包括季惠妃,可季惠妃此時,卻是氣怒非常的,任誰一大早發現自己在宮裡多年的經營被兒子付之一炬後,都不會好過。
她得到訊息後,便去差人喊魏瀲,直到晌午時,魏瀲才慢悠悠過來。
季惠妃看著隨著年齡的增長,越發讓人看不透的兒子,低聲嗤笑:“長本事了,母親傳喚都能拖延到現在。”
“母親?”魏瀲說著,矮身坐下,整了整衣衫,一抬眼,正見季惠妃面色冷然的看著他,魏瀲唇角一勾:“阿孃心急,一時忘了宮規也是有的,但我卻不能,兒子大了,一睜眼就往阿孃這裡跑,成什麼樣子,沒得讓人說道。”
“你懂規矩?你懂規矩整日繞著皇後母女轉!”季惠妃說著,諷刺一笑:“如今為了她們,是要斷了我的手腳了,我從未見過你這般自掘墳墓的蠢人。”
魏瀲神色淺淡:“我是不是蠢人就不勞阿孃指教了,可阿孃,比起皇位我更想要性命,我的身世如何,阿孃最清楚了,阿孃安心養老就是,何必費銀子養那些人,養了也是無用,還不如歇一歇,省的到最後什麼都留不下。”
季惠妃撫了撫鬢角:“你這是拿自己的性命要挾我?”
魏瀲搖頭:“兒子自問沒有那麼重的分量,可阿孃也得想想你和季家。”
季惠妃道:“你以為你能脫身嗎?你既然成了皇子,就一輩子都是,由不得你任性。”
“任不任性與阿孃無關。”魏瀲看著顯了老態的季惠妃,嘆道:“阿孃覺得自己能製得住我嗎?”
季惠妃一滯,繼而怒道:“好得很,你也不看看是誰養大你的!”
“自然是你,可是阿孃,你為什麼養我你應當清楚,我的生母怎麼死的你也應當清楚。”魏瀲說著,理了理衣袖,動作輕慢,卻透著濃濃的壓抑:“我到底是拿你當了十來年阿孃的,不會不管你,也會護著季家,但僅限於阿孃清醒的時候,我因為你為難痛苦太久了,往後我不會讓自己再如此。”
他說罷,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季惠妃:“幾個宮人阿孃或許不心疼,但季家呢?我有這個能耐,阿孃信不信。”
“我自然信。”季惠妃抬頭看著魏瀲:“但是別總將自己撇那麼清楚,季家不好了,你也不會有命在。”
“這就不勞阿孃操心了,畢竟我一個人怎麼都好說,季家卻是一大家子。”
魏瀲說罷,忽的一笑:“如今陛下和皇後不複以往,阿孃若是執迷不悟,或許可以殺了我,想法子再生個孩子,那樣便安穩了。”
季惠妃氣急,抬手指著魏瀲:“混賬!”
魏瀲微微一笑,轉身便走。
臨到了門口,卻聽季惠妃道:“你是我看大的,什麼性子我再清楚不過,你本就不是什麼高潔性子,幼時便野心勃勃,為什麼突然如此抗拒皇位?”
她說著,語聲平靜了下來,帶著股常年養尊處優的雍容:“別拿血脈糊弄我。”
魏瀲腳步微頓,繼而抬手便要推門,季惠妃起身急急往前走了幾步:“你站住!”
她說著,按住魏瀲的肩膀,聲音低低的,帶著股誘惑的意思:“若是因為謝皎月,那大可不必,你看她如今也不如意,等你當了皇帝,好好待她,她定是喜歡你的,到時江山美人都是你的,隨你怎麼快活。”
魏瀲忍無可忍,揚手揮開季惠妃的手,冷聲道:“阿孃的所作所為,是要亡了太後的血脈,亂了太後殫精竭慮的大夏,你如此對得起太後嗎?”
季惠妃聞言,面色倏地白了。
魏瀲的視線從她面上移開:“阿孃瘋魔了,安心養病吧。”
魏瀲從殿中出去後,倦怠非常,他側首淡聲吩咐泉石:“看好她,一言一行都不能放鬆。”
泉石跟著魏瀲久了,自然清楚他和季惠妃不睦已久,聞言只輕聲應了。
魏瀲抬頭,看著重重殿宇上連雲彩都沒有幾絲的天幕,心中悶了一口濁氣:“阿熙怕是要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