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處級幹部調整中劉敏當仁不讓的成為了省立中醫院的業務副院長。處級幹部調整和醫院中層幹部調變之間有著幾個月的空當時間,為保證急診科正常運轉,醫院讓肖然再繼續擔任急診科副主任職務基礎上,全面主持急診科工作。這一舉措所有人都意識到急診科的肖然時代就要正式來臨了,都盼望著在多了一個外聯副主任支援下的肖然能給大家帶來意外的驚喜。
這一段時間肖然也一直處於忙碌之中,120緊急醫療救援中心的評比、全國急診專業委員會的年會、基層醫院的急救培訓指導,這些原本肖然不願接觸的工作由於權責的變更如今也不得不挑在肩上,對於這樣情況上的交流肖然是最頭疼的,幸虧一切都有黃海洋的鼎力協助,否則肖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搞定面前的一切。
連續幾日的出差,周轉了幾座城市,回來之後就奔上了手術臺,奮戰將近四個小時,肖然覺得自己好像快被榨幹了一樣,不過想想晚上就可以見到好幾天沒見的妻子和孩子們,肖然的心中充滿著無盡的溫柔與欣慰,似乎渾身上下再次充滿了力量。
走出急診大廳,暖暖的陽光照在肖然身上,他伸了伸懶腰,仰頭閉目沐浴在陽光中。猛然間一陣眩暈襲了過來,肖然覺得腦袋上好像頂著鋼盔一般,既緊又沉,腳下卻輕飄飄的,似乎再也無法保持直立了。肖然趕緊睜開眼睛,腳趾死死地摳在地上,狀況才有所改善。肖然笑了笑,明顯因為疲勞引發的症狀竟然嚇住了自己,看來自己不僅年齡大了,就連膽子也變小了,人真是不服老不行啊。
接近下班時間了,肖然開著車向江海中醫院駛去,他已經提前打電話告知莫雪儀自己要去接她。坐在車裡,肖然依舊感覺渾渾噩噩的,似乎剛剛的閉目養神並沒有能夠把籠罩在自己身上的症狀去除,而且似乎還有加重的趨勢,一股不妙的預感擁上肖然的心頭。
能夠引起頭暈的原因就那麼多,疲勞多數會再稍微的休息之後緩解,而剛才自己的調整顯然沒有用處;肖然也檢查過自己的眼瞼和口唇,也並沒有見到明顯的貧血徵象;癲癇有著明顯的口吐白沫、雙目上翻凝視和四肢抽搐,肖然想都沒想就把這種情況派排除了;又不像是頸椎病,肖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這裡沒有任何的發硬腫脹和活動不便;體位性低血壓與改變體位有明顯關系,這與自己的情況完全不同;美尼爾綜合症有明顯的暈車歷史,肖然搖了搖頭苦笑著,自己現在還開著車呢,這個也完全不可能;急性腦血管意外肖然更是想都沒想就排除了,一則肖然不相信依舊年輕的自己會這麼倒黴,二則急性腦血管意外有著明顯的活動不利,這些都是肖然沒有的症狀。
那就只剩下高血壓了,除了沒有出現惡心、嘔吐之外,症狀完全相似,最關鍵的是,肖然依稀記得自己的父親好像就是在四十歲左右的時候突然出現高血壓,想想自己也已經這般年齡,難道也要不如這條道路,看來有必要先到於瑞所在的急診科量個血壓了。
跨入江海中醫院急診科的大門,肖然覺得自己根本無法保持自己的姿態,搖搖晃晃的,撐著牆壁,艱難的挪動著。肖然忽然覺得一陣頭昏目眩,腹中翻江倒海,一股不可壓制的力量從肚子裡往上沖湧,嘴巴已經不可被手捂得更嚴實,瞬間舊把兩腮鼓滿,肖然向著眼前的垃圾桶移動過去,臨近的一瞬間,再也忍不住了,連頭都沒有來得及低下,就“哇”的一聲將肚裡的食物一股腦兒吐出來。隨著接二連三的嘔吐,肖然感覺眼前漸漸發黑,向前栽了過去,肖然隱約聽到有人在呼喚姐夫,接著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肖然到底怎麼了?”
接到於瑞的電話,莫雪儀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望著床上緊閉雙目的肖然問道。
“他打電話說很快會到我這兒,想量一下血壓,我等了一會兒沒見到,就想著出診室看看。誰知道一出診室就看見姐夫在牆角吐著,接著就昏迷了,我們趕緊把他弄到床上,血壓當時195140毫米汞柱,我們已經給他滴上降壓藥物,現在基本穩定了,但是就是沒醒。”
看著到來的莫雪儀,於瑞急得都快哭出來了。她緊緊地抓著莫雪儀的衣袖,全身上下緊緊地繃著,而她面前的莫雪儀卻如同躺在床上的肖然一般安靜,只有挨著她的於瑞才能從她身上微微的顫抖中明白她的擔憂。
“做過檢查了嗎?”
肖然從來沒有出想過高血壓,突然升到這麼高的程度,會不會造成顱內的病變是莫雪儀此刻最關心的問題。
“剛做完腦部的核磁共振,大致看了一下,沒有見到明顯的出血和缺血,具體結果還要等一下。”
於瑞的話讓莫雪儀懸著的心慢慢放了下來,最擔心的問題解決了,接下來的都不是什麼問題了。
眼前的肖然像睡著了一樣的安靜,臉上卻如同紙一般,毫無血色,雙手緊緊的握著拳頭放在胸前,旁邊連著的監護上數字滴滴答答的變幻著,這些看在莫雪儀的眼中,心裡一陣陣刀割一般的疼痛,他累了,他終於還是不堪重負的累倒了,從和他戀愛開始莫雪儀就知道,依照肖然執著的個性待在急診科早晚會有累到的一天,自己也在背後默默的支援他,安慰他,也依舊沒有想到這一天還是來的這麼快。
莫雪儀安靜的坐在床邊,伴隨著她輕輕地按摩,肖然的拳頭慢慢放鬆開來,莫雪儀將它放在自己的臉上,感受著傳來的一絲冰冷,淚水慢慢從她的眼角滾落。莫雪儀仔細地給肖然梳理著頭發,擦拭幹淨嘴角殘留的汙漬。在她心中,就算昏迷中也要讓肖然保持肖神的風采,不容有絲毫淩亂。從始至終,無論手上做著什麼事兒,莫雪儀的目光從未離開肖然的臉,眼神中蘊含的是無限的柔情,沒有絲毫責怪。
“這是什麼地方?”
肖然發現自己似乎處在一個不知名的空間,四周一片黑暗,無邊無際,帶著死一般的寧寂,肖然感到一陣陣恐慌襲來,想要吶喊,卻又像被別人掐住喉嚨一般,根本發不出聲音,冰冷襲來,他變得不知所措,四處奔走,可卻怎麼也逃不出這片黑暗。
莫雪儀在雪中的等候,深夜裡做好飯菜默默的守護,經歷産子的時臉上的汗珠,推著子女在院中散步,……。一切都映在他的面前,完全都是莫雪儀自己在承擔著一切,可他卻完全像局外人一般,而自己卻只能坐在一旁,原來這麼多年來自己為她做的太少了,她一直都在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挑起整個家,肖然無奈的坐在地上,看著往日發生的一幕幕呈現在他的面前,眼淚不住的從眼角滑落。
肖然伸出手想要觸控莫雪儀的臉龐,卻發現她越來越遠了,帶著慣有的溫柔的笑容,飄向遠方,而自己的身體卻越來越沉,越來越沉,像現在泥潭一般,無法活動,眼皮像沉重的石頭,肖然極力的掙紮,他彷彿知道一旦閉上之後自己可能永遠也睜不開了,可他似乎根本承受不了這樣的重量,眼睛依舊慢慢的閉上。就在將要完全合上的一瞬間,遠處傳來輕輕的呼喚讓他的力量似乎瞬間恢複了,一聲聲的呼喚堅定地撐開了他的眼瞼,肖然終於在一次看見了光亮,模糊中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雪兒,這是哪裡?我怎麼了?”
望著眼前淚流滿面的莫雪儀,看著周圍陌生的一切,肖然似乎忘記了發生了什麼,疑惑的問道。這裡似乎是病房,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躺在病床上,莫雪儀還哭成這樣,這究竟是怎麼了?自己好像是來接莫雪儀回家的,怎麼變成了這樣?
“沒什麼?你太累了,血壓有點高,昏倒了。”
莫雪儀看到肖然醒了過來,趕緊擦幹臉上的淚水,她不想讓肖然擔心,簡單的解釋道。看著肖然掙紮著想要做起來,莫雪儀並沒有阻止,而是柔順的在他背後墊上枕頭,盡量的讓他舒服些。
“表姐,結果……,你出來一下吧。”
門縫外探入於瑞的腦袋,她的臉上寫滿了焦急,似乎急著想要告訴莫雪儀什麼。可是當她看到醒來的肖然,卻生生止住了就要脫口而出的話語,向著莫雪儀招了招手,示意著讓她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