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餅扒了半碗飯進去,旁邊的人還沒動筷,他感覺嘴裡嚼的是心髒,嚼勁還挺好,越嚼跳的越快,越嚼跳的越兇。旁邊那兩道凝視他的目光就沒動過,他快要頂不住了……吃飯求你了,快吃求你了……
“當!”
最終還是沒頂住那兩束目光,敗下陣來,周餅將碗一放起身要走。可起了一半又被猛地一拽,拉了回去。兩根修長的手指成倍地在他眼前放大,直到耳邊的青發茬被不輕不重的扯了一下。
焦磊一直盯著指尖的飯粒,好像在思考吃不吃,這個問題他一直思考了一分多鐘。
周餅抽了抽被攥緊的手腕。他垂眼盯著面前狼藉的空碗,焦磊垂眸盯著指腹上托起的米粒——估計是齊然按他腦袋時粘在鬢發上的。
時間凝固,滴落如琥珀。
許多年後,想到這一天,周餅問焦磊當時在想什麼,焦磊惜字如金道“想你為什麼不看我。”
淚,笑著流和哭著流,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痛徹心扉。
靜默通常有兩種解讀,一是默許,二是默拒。
周餅聰明反被聰明誤地懷抱第二種,揩掉眼尾的濕潤去上課了。
……
這年的初雪連著下了一整夜一白天,鵝毛大雪,飛飛揚揚,自由自在。
“這人到底等哪位小姐姐?小姐姐太瘠薄有面子了吧!”周餅室友跑到窗邊看完又跑回來嘚啵。
“系花中午讓餅爺給弄哭了,這會兒不知道躲在哪兒嚶嚶嚶,不會在等系花吧。”有人插話說。
周餅全沒聽見,因為帶著耳機音樂震耳欲聾,他現在特別需要躁動的氛圍,否則一安靜下來整個人如墜冰窟,沒一處有溫度的面板。
他失魂落魄地摸了摸鼻尖,貪婪地嗅了嗅摸過鼻尖的指腹,他想他他媽就是個瘋子!等個屁!那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傻逼!
心裡罵完,想到那張萬年不化的臉,頓時頹了,眼睛一眯覺得自己沒出息的人神共憤。
室友拍拍周餅:“怎麼又趴下了,是不是發燒了?”
周餅心道,你丫才發騷了!呸,發燒了!
上完後半節課,天已經黑了,起了大風,屋外狂風嗚鳴叫的瘮人。
周餅是最後一個離開教室的。耷拉著腦袋穿過長長地走廊,腳步拖拖沓沓,耳機一個塞著一個垂著,書包肩帶一個攥著一個垂著,羽絨服大敞四開,整個人就是一個大寫的“頹”。
飄到一樓,有個女生匆匆往外跑,撞了他一下,一個不到160的嬌小女生撞得他一個186的男生趔趄的差點趴地上。
女生也嚇了一跳,手足無措地不知道是扶還是不扶。
周餅撩眼皮歉意地笑笑,抬下巴指指玻璃門外站著一個男生,男生懷裡抱著一件大衣。
“等你的?”
“嗯,對……”
“我沒事,沒站穩,走吧。”
女生同樣回以歉意的微笑,跑向門外的男生。等在門外的男生撐開懷裡的大衣兜頭裹住嬌小的女生,摟著裹成粽子的女生匆匆走了。
風再大,雪再大,天再黑,有人等你……周餅自嘲地一笑,喃喃自語:“真他媽幸福。”
推門出去,夜漆黑,雪片如刀,狂風吹的人站都站不穩。
大敞四開的羽絨服外套沒一會兒就吹的露了兩肩,薄薄的羊毛衫簡直比單層的衛生紙還薄,周餅挺好奇怎麼沒感覺多冷呢?
看來他馬上能立地成佛了,現在溫度對他來說都不是事兒。
腳步虛浮地飄下臺階,飄向校園中軸路,隱約看見正對面的樹下立著一個人,高高大大,一身白。
看清樹下的人,周餅的心髒頃刻間碎成雪片,嘩啦啦隨狂風吹的一點渣不剩,血腥味滿口。這才是雪人,當之無愧的雪人。腳下積雪已經沒過腳踝,肩上、頭上的積雪都有一掌的厚度,看來很久沒挪過步子了。
周餅大步走過去,怒火沖天,將書包“砰!”地砸在焦磊腳下,雪沫四起,兩人中間頓時飛起了一道屏障。
“你在這做什麼?!”周餅拼命壓下內眼角擰著眉頭,他怕,非常怕稍稍睜大一點點眼睛,眼淚就能奪眶而出。
焦磊好像凍成了一座人形雕塑,沒有溫度,沒有情感,甚至沒有肢體語言,如果不是那對兒看見周餅後痴痴的目光,周餅會即刻宣佈“此人已掛!”。
“你在折磨我嗎?!”他狠狠戳著自己心口質問。
“啊?!”聲嘶力竭的一聲叱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