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不願意收那些東西,柳五兒也就不多耽擱, 剛好黛玉也準備動身往賈母那邊去了, 她沒什麼要緊的差事要做, 就提了桌上的東西,直接出了瀟湘館去了怡紅院, 剛好和秋紋前後腳進了怡紅院的正房。
寶玉見她過來,還有些奇怪,再一看她手裡提著的東西, 面上露出些尷尬和不快。
柳五兒不等他開口, 先道:“我們姑娘說了, 昨兒也得了,這些是二爺的, 二爺還是自己留著用吧。”
當著怡紅院上下丫鬟們的面, 寶玉也不要太過強迫柳五兒, 只好讓襲人接過東西收好。
之後的幾日, 又是接連不斷的忙亂,自那日元春賞下端午節裡之後, 黛玉就一直有些氣不順, 等到從清虛觀回來, 更是落落寡歡,臉上沒有半點笑意。晚間對月獨坐,少不了又是抹眼淚。
柳五兒算著日子, 知道事關成敗的關鍵時刻到了,也不多勸, 只默默去做自己的差事。
第二日一早,黛玉就有些中暑的意思,柳五兒知道也是因為心情抑鬱所致,一邊忙著讓雪雁去告訴賈母屋裡,請醫用藥,一邊暗暗讓絡兒時刻預備著回林家送訊息的事。
中午寶玉過來探望黛玉,不出柳五兒所料,兩人大吵一架,驚動了賈母和王夫人,一時鬧得沸沸揚揚。
等賈母和王夫人帶著寶玉離開了瀟湘館,柳五兒才終於找到機會,她先用花露調變了一杯淡淡的香飲,擺到黛玉面前,又過去用帕子輕柔地拭去黛玉臉上的淚珠,才柔聲勸道:“姑娘也不必太傷心了,二爺也是一時情急,不會真的疏遠了姑娘的。”她看了黛玉一眼,見黛玉依舊抽噎不停,又繼續道:“姑娘若是實在心煩,不如去宗房二太太府上住一、兩日,散散心,遠著這些是是非非的……等過幾日姑娘回來,想來寶二爺也能想通了,就又同姑娘和先前一般了。”
提到陳氏,黛玉這才抬眼看向柳五兒,“你是說,讓我住到堂伯母家裡去?”
柳五兒拿不準黛玉說這話的意思,忙道,“奴婢是想著,這府裡的人姑娘也是知道的,私下裡什麼話不敢說?連老太太、太太、璉二奶奶的事都敢編排呢。這次事鬧得大,連老太太、太太都驚動了,必然是瞞不過人的。之後幾日又或許有事,姑娘是去也不是,不去也有不是,不如索性避開。”
“這可提醒我了!”黛玉抹著眼淚,掙紮著就要起身,“快去堂伯母家,省的在這裡惹人厭。”
柳五兒又忙按住黛玉,“姑娘可別著急,您如今中暑呢,又剛把藥吐了,這樣子去宗方夫人府上,老太太必然不會同意的……”又拿話勸解了一陣,好歹讓黛玉收了眼淚,重新喝了藥,又躺在床上將養了兩個時辰。
說來也巧,不知是不是柳五兒的那一番話起了作用,黛玉喝過藥後,難得小睡了一個時辰,醒來之後,臉色真的好了不少,身子也輕省了,就又開始嚷著要去林府上住的事。
柳五兒現在也不知道自己這提議算不算得上突兀了,連忙讓絡兒溜出去傳話,又親自出了大觀園,去賈母院子裡向賈母稟告黛玉的事。
她進去的時候,賈母正傷心地朝鴛鴦抱怨呢,聽了柳五兒的話,更是老淚縱留,“這兩個小冤家,一刻都不肯讓我省心。”
柳五兒生怕賈母不肯放人,讓這次機會又被輕輕放走,著緊盯著鴛鴦的眼睛看了幾眼。或許是在幾世的歷練之後,她的這一特殊能力也修煉得愈發爐火純青,鴛鴦立時就順著柳五兒的意思幫她說起話來。
“老太太,我倒是覺得,讓林姑娘去林太太家裡小住兩日,散散心也好。俗話說得好,遠香近臭,等林姑娘回來,兩個人再見面,必然就把這日拌嘴的事忘了,到時候才更親厚呢!”
有了鴛鴦在一旁相勸,賈母很快就琢磨明白了這一舉動的得失。她心裡捨不得外孫女,但是更看重的還是孫子——更何況,賈母雖然年紀大了,卻人老成精,不是那等糊塗長輩。王夫人這幾個月裡的小動作,以及宮裡娘娘的意思,她都看在眼裡。
雖然前幾日已經笑出了一招,但是引發的後續,卻又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費了那麼多心思,最後兩個小祖宗卻都不領情。若是黛玉在此時暫且離開幾日,也能讓這事迅速冷下來,給雙方緩暇一步的餘地。不只是王夫人,賈母自己也可以先行佈置周全,起碼要先預備出幾招應手來,日後再從容施展……
這樣想著,賈母才沉吟著鬆了口,“你去找鳳丫頭,就說我說的,讓她派人去林家那邊送個口信,明兒再預備出一輛車來,讓賴大家的一道送玉兒過去。”她又盯著柳五兒看了幾眼,“紫鵑,你可要服侍好玉兒,也勸著她些,只說一切都有我給她做主,讓她回來之後,可不許再慪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