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賈府之後,前三天都在忙著安置器物, 等到大部分箱籠行李都安置妥當, 柳五兒才得出空來, 提醒黛玉,該差人去給陳氏送一封信了。
“是同總同族的親戚呢, 在南邊的時候也見過面,有了些交情,姑娘也應該送一封信過去, 把自己回京的事知會宗房二太太一聲。”
“可是, 我在府裡也沒有什麼能支使的人, 該讓誰幫我送這封信呢?”黛玉也覺得自己應該寫一封信給陳氏和林棲,可是想到找誰送信這個問題, 就犯難了。
紫鵑是家生子, 說起來, 柳五兒倒是有法子私下讓哥哥幫黛玉跑一趟送信。但是……黛玉和林氏宗房來往, 那是名正言順的事,為什麼要私底下讓人送信過去?若是日後鬧出來, 平白惹人猜忌。
柳五兒這樣想著, 索性建議黛玉, “姑娘直接和老太太說就是了,老太太自然會安排人手幫姑娘把信送過去,可不用姑娘犯難。”
黛玉偏著頭想了想, 微微露出些笑意,“說的也是, 咱們不遮遮掩掩地,直接和外祖母說去。”當下就坐在桌案前寫了一封簡訊,摺好了起身去了賈母的主屋。
這些日子宮妃省親的訊息已經從宮內透出來了,賈府上下自然也忙著準備元春歸寧省親的事,除了寶玉和幾位姑娘,全府上下都不得清閑。賈母身為老封君,看似只享清福的年紀和身份,到了這時也不能不出面掌舵把關,甚至還要和兒子、媳婦商量著,從自己的庫房內拿出些東西來裝點門面。
黛玉去到主屋的時候,賈母正和鴛鴦合計著自己小庫房內的布匹綢緞呢,有些經年陳舊了的,撿著能用的拿出來,也多少能為府裡省些開支。
因為正想著這些事,賈母就沒有細問黛玉的來意,聽說她要給親戚送信,只問得是在京裡當文官的林氏族人,就讓琥珀下去安排去了。事情進展順利,黛玉又見賈母正忙著,自知不好多坐,又孺慕地問了賈母兩句起居上的事,就告辭出來了。
信送出去了,黛玉和柳五兒都以為要過幾日才能得到回信,不想第二日陳氏就打發了身邊的管事婆子到賈家來,問黛玉的好。
這位姓谷的管事婆子是在上午到的賈府,王夫人和鳳姐正坐在一起商量採買金銀器皿、給丫鬟們做冬衣、分緞子的事,只聽說是林家的親戚,過來探望黛玉的,就直接把人支到了賈母院子裡。
賈母今日倒難得清閑,老人家年紀大了,之前勞心了幾日,得了清閑就想著好生歇歇,也不叫孫子、孫女們過來說話,只歪在榻上,看丫鬟們抹骨牌解悶。
小丫鬟進來稟告說有一位“谷媽媽”來看望林姑娘的時候,鴛鴦和琥珀一時都不知道這是哪位,就連賈母,都想不出來到底是哪家的親戚,還會特意派人來看望黛玉。最後還是琥珀想起來了,“昨兒下午老太太不是吩咐我找人幫林姑娘給親戚家送一封信嘛?想來應當是那家的管事媽媽吧?”
她這麼一說,鴛鴦也回想起來了,忙笑著和賈母分說明白,“就是昨兒我和您商量找緞子的時候,林姑娘說要給京城裡的一戶親戚送信,應當就是那一家了。”
賈母雖然年紀大了,記性不比年輕的時候好,卻也遠沒到老糊塗的時候,身邊的兩個丫鬟這樣一提醒,就想起來這事了。她昨天事多,就沒顧得上細細盤問林家這一房親戚的底細,只是這邊剛一送信過去,那邊就巴巴地打發管事媽媽過來——聽小丫鬟的描述,這位管事媽媽衣著打扮都很體面,說不定就是那家當家太太的陪嫁,這樣高的身份,就顯得有些過於殷勤了。
琢磨著對方的態度,賈母心裡也有些沒底,外孫女宗族裡的親戚派了人過來,就算是下人那也是客,自己總不能不讓外孫女見人。但是她又生怕對方另有目的,對外孫女說些不三不四的話——這個節骨眼上,家裡可不能鬧出什麼事來。
這麼想著,賈母就下定了心思,吩咐琥珀,“你先把人帶到那邊屋裡,好茶好水地招待著,再探探她的來意——你知道該怎麼做。”
“是。”琥珀福了福身子,轉身出了屋子。
鴛鴦已經揮手遣散了屋內的小丫鬟們,又收起了骨牌。知道賈母或許還有別的事要吩咐自己去做,就安靜地等在一邊。
果然,賈母沉吟片刻,就轉過頭吩咐她,“你去問問紫鵑那丫頭,這是林家哪一房的親戚,若是靠譜的,就讓紫鵑陪著她們姑娘過來。”
“是。”鴛鴦不敢多言,福了福身子,也出了主屋。
鴛鴦沿著抄手遊廊走到西廂,一眼就看到柳五兒正在廊下曬帕子,心下一喜,快步走了過去。“紫鵑,林姑娘在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