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封妃,這在柳五兒看起來可不是什麼新鮮事, 但是對於元春來說, 確實莫大的驚喜, 簡直要把她給砸暈了。青芸也還正處於驚訝之中,元春微一搖晃, 還是柳五兒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姑……娘娘,恭喜娘娘, 賀喜娘娘。”柳五兒立即換上歡快的語調, 半是提醒, 半是真心實意的恭喜。
元春終於找回了理智,能夠自己站立了, 又吩咐柳五兒, “抱琴, 快……”一邊說, 一邊朝著那名正眯著眼睛一臉笑意的太監示意。
為了以防萬一,無論是元春自己, 還是抱琴、青芸這兩名丫鬟, 她們身上總是帶著三個或四個小荷包, 裡面都是散碎銀子,或是小額銀票,預備著遇到事情走關系或者打賞用。此時正是恰逢其時, 柳五兒也沒有吝嗇,捏著腰間的荷包, 扯了一個裡面是銀票的拿出來,走過去塞到那太監手裡。“勞煩公公了。”
“日後賈女史就是娘娘了,奴婢還指望著賈娘娘能提攜奴婢的。”他頓了一下,“等下會有人把符合娘娘品級身份的大禮服還有頭面送過來,還請賢德妃娘娘這就裝扮起來,等見過了家裡的老爺和誥命們,晚上還要去宮裡守著呢。”
元春點了點頭,她此時已經恢複了理智,沒有真的被狂喜沖得暈過去,自然也就不需要柳五兒幫她打聽那些她關心的事了。她上前一步,自己問起那太監東宮中的人事變遷來,而這些對於柳五兒還有青芸來說,也是息息相關的。
太子妃自然晉封為皇後,除此之外,太子嬪吳氏被封為貴妃,另外幾位良娣、婕妤也各有晉封。至於之前那些東宮之中沒有名分的女官女史,也只有兩人得了彩頭:賈元春被封為賢德妃,另有女官周氏被封為貴人——說起來,倒是賈元春得了最大的那個彩頭。其餘那些侍妾,大多被封為選侍答應之流,就很不值一提了。
那太監一走,柳五兒和青芸又給元春磕頭道喜,元春也沒有吝嗇,一人遞了一個荷包過去,裡面都是十兩銀子的賞銀。“你們兩個跟著我在宮裡苦熬了這麼多年,這些也是該得的。”
“是奴婢們跟著娘娘沾光了呢。”青芸嘴甜,又多說了幾句奉承話,把元春說得喜眉笑眼。
不一時送東西的太監過來,另有四名小宮人跟著,又說新帝已經為元春選了鳳藻宮,這幾天就可以收拾東西,等皇考頭七一過,就可以移宮了。柳五兒和青芸頓時忙起來,一人帶著兩個新來的小宮女,一人負責侍候元春重新換衣梳妝,另一人領著小宮女們先把屋裡的細碎細軟收拾起來。
柳五兒負責領著小丫鬟們收拾屋子裡的細軟——雖說距離移宮的日子少說也還有七天,但是這些日子要守孝,起碼一個月內元春是不可能穿什麼鮮亮衣裳,或是插戴那些赤金首飾了,大可以先首飾出來,省得臨到移宮的時候忙亂。
若是到時候落下一樣兩樣,回頭想起來的時候還找不找得到那可就不好說了。
到了半下午的時候,卻是賈政先進宮來探望元春。元春現在雖然只能暫居原本的廂房之中,略顯得有些憋屈,但是見到賈政的時候,還是擺起了應有的架子。元春似乎從小就和父親不甚親近,多年未見,父女二人默默對坐也沒什麼話可說。
好在元春猛然記起今日剛巧是賈政的生辰,雖說現如今皇考歸天,生日什麼的不可能再名言提及,卻還是溫言關心了一下已過知天命年紀的老父。看著女兒有了出息,賈政也是老懷甚慰,他也知道自己不擅長安慰人,說出來的話闆闆正正,女兒或許不愛聽,就主動提起了家裡的事,“我已經差人回去送信了,等去宮裡謝過恩,你祖母、你娘和大娘她們就能進來看你,日後……”
要說見到父親,元春也不會不開心,但是王夫人顯然比賈政要更體貼女兒,母女兩個從元春幼時起關系就很親近,更不用說賈母——元春其實是賈母一手帶大的,從小就養在賈母的院子裡,對祖母的感情不比對母親的差。
賈政在元春屋裡坐了一陣子,賈母和王夫人等人才在一名太監的引領下過來,賈政扶著母親進屋坐下,這才避到外面。雖然現如今東宮裡沒幾個主子,但是賈政一個外男在這裡呆的時間長了也多有不便,柳五兒就自作主張,出來讓一名小中人帶著賈政去一旁空著的耳房裡坐著喝茶歇息。
如今元春封了妃,手底下臨時也有一兩個小中人可供差遣,柳五兒也不客氣,這就支使上了。等她掀簾子回到廂房裡的時候,元春正一手抱著賈母,一手抱著王夫人,娘兒三個抱在一起哭呢。尤氏也在一旁陪著,用手帕擦眼角,邢夫人卻是真哭不出來,正用目光探尋這間屋子的擺設呢。
好不容易三人眼淚漸收,尤氏也上前勸慰,眾人分開好坐著說話,邢夫人眼珠一轉,搶先開口:“大丫頭,你如今封了妃,那鳳藻宮可不至於這樣狹小了吧?”
這話一出,賈母就先扭頭瞪了邢夫人一眼,王夫人看了看屋子,又摟著元春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小聲呢喃:“我的兒,這些年可苦了你了!”元春眼眶裡的淚珠也在一次記掉了下來。
事實上,賈家未婚配的少爺小姐們現在大多住的也就是兩間屋子的套間,只有寶玉和黛玉算是養在賈母院子裡,新收拾過房舍後住的才是一明兩暗的廂房,和元春這屋子也沒多大區別。說這間屋子狹小,也就是趁著元春晉封之後的妃子身份罷了。不然,那些依傍高等妃嬪居住的貴人、選侍們,在皇宮裡住的也就是廂房,後宮人多的時候,或許還要兩個人平分一個廂房呢,那更是一點私密都沒有了,住的還不如東宮的普通女官舒服呢。
如果這間屋舍確實狹小,邢夫人說這話也只能叫沒有眼色,但是先擺著明明就和“狹小”沾不上邊,邢夫人再說這話,就像是沒事找茬了。不過,二房的女兒有了這樣大的出息,眼看著二房就更不可能讓出賈府正院,邢夫人不說兩句酸話,也就不是她了。
元春守著家禮,不好直接開口斥責大娘,更不好搭邢夫人的話茬,柳五兒只好替元春回答,“回大太太,鳳藻宮是宮裡出了名的闊朗屋子,當然不會像廂房似的。不過,也就是現在宮裡人少——東宮裡的人原本就不多,若是日後宮妃多了,大家也少不得要幾人同住在一個宮殿內,只是咱們娘娘位份在這裡擺著,肯定是住在正殿,不用和別人擠罷了。”
“那就好。”邢夫人也沒有步步緊逼的意思,“我就是想著,現在大丫頭是娘娘了,再住在這樣的屋子裡,可是跌了身份呢。”
柳五兒抿了抿唇,覺得有些厭煩了,“事出突然,也沒有現在就移宮的道理——宮裡多少屋子裡還住著先皇的妃嬪呢,起碼要等先皇的事情辦完了,才好移宮的。”
邢夫人還要再開口,賈母森然地瞪了她一眼,厲聲開口,“老大媳婦,這宮裡的事自然有宮裡的規矩,按著規矩操辦,總是不會錯的,哪有你一個誥命置喙的餘地?”
婆婆都這樣直白地訓斥出口了,當著小輩和丫鬟的面,邢夫人也覺得有些沒面子,她這才安靜下來,只是眼角的餘光依舊不停地在屋內的幾件擺設上徘徊。柳五兒也順著她的視線去看,這間屋子裡的擺設柳五兒都是看得極熟了的,一開始還搞不清楚邢夫人到底在看什麼,認真瞅了一會兒,才會意過來:邢夫人一直拿眼角瞄著的那幾樣擺設,都是這一兩年內太子殿下賞給元春的擺設,雖說都是稀罕物,甚至不少西洋來的物件,但是因為大多又重又大,不易搬動,元春也就沒有命人收起來,而是直接擺在了外面。
邢夫人只盯著這幾樣東西瞧,不說別的,但在眼光上還是有可稱道之處的。
不過也就只有眼光了。柳五兒垂下眼皮,藏起眼中的不屑。大伯孃覬覦侄女兒屋子裡的擺設,這叫什麼事呢?況且,這樣的東西榮國府裡也不是沒有——真正的稀世珍寶,哪裡到得了一個女史的房裡?早擺到皇帝、皇後、太後的寢宮裡了,太子自己都要靠後,他捨得賞給元春的東西,充其量也就是比一般人家屋裡的尋常擺設精緻一些罷了。榮國府裡這樣的東西自然也是不少,只是輕易到不了邢夫人手裡……
柳五兒的思緒還在邢夫人身上打轉,王夫人卻已經收拾好了情緒,叮囑起元春來,“我的兒,之後的事你可要心裡有數,千萬籠絡住了皇上,抓緊時間將養一年,生個一男半女,你自己還有咱們家就都有了依靠了。若是缺了什麼,只管差人出來跟家裡要,家裡必然不會虧待了你。”
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拿出一小疊銀票,塞到元春手裡,瞄了賈母一眼,得到賈母的點頭示意之後,繼續說道:“新進宮,你又是直接封妃,恐怕嫉妒你的人不會少。這些錢,不要不捨得花,只要你好了,家裡必然是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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