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北靜王水溶似乎在遮掩自己的真實意圖上有著特殊的天賦,足足兩三個月都沒能讓他身邊的那些人精們發現他對寶釵的青眼有加, 但是俗話說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這件事還是很快被段夫人和李淑人察覺到了端倪。
若說連這兩位都察覺到了, 北靜王妃卻還不知道——柳五兒可是不信,不過北靜王妃的城府可要比那兩位深得多了, 就連李淑人添油加醋地把這件事稟報給王妃之後,王妃也依舊不動聲色,甚至教育李淑人要懂得分出, 不要一味拈酸吃醋, 想著後院獨寵。
有了李淑人在前面打頭陣, 段夫人雖然也漸漸對寶釵生出了忌憚,卻並沒有急著沖鋒, 把自己的那點子盤算暴露在人前。聽了王妃的那番話, 她還反過來勸說李淑人, 教她善待寶釵……
段夫人在正月裡為北靜王府新添了一位小郡主, 雖說水溶和太妃都難免失望,卻得了北靜王妃的善意, 再加上北靜王府原本孩子就少, 加上這位小郡主也不過一兒一女, 水溶就也不曾虧待了這位“功臣”,每隔兩三日總要去她那邊坐坐、看一看小郡主。雖說從正月到現在,因為沒出月子還未能侍寢, 可是比起李淑人來,段夫人也平白超脫了不少。
這次“告狀”之後, 李淑人對寶釵愈發看不慣——雖然見了面不會而言相向,但是眼底卻好似有火要冒出來,言語間也多有挑剔。而段夫人卻對寶釵多了幾分籠絡之意,經常從她些小玩意兒,寶釵深諳投桃報李之道,也就和柳五兒一道做了幾樣給小孩子用的小東西送去給段夫人——當然,段夫人會不會把這些東西給小郡主用她們就不知道了,在柳五兒想來,應該是一收到這些東西,轉臉就讓人送到庫房裡扔著了。
這些東西的處置畢竟不是重點,這一送一收本身,就已經表達出了兩邊的態度,在這王府後院內,有這樣的態度也就夠了。
不過,對於府內主子們對寶釵態度的變化,最不平的人還是楊珈纖,當然還有她的丫鬟絡兒。在這件事暴露出來之後,楊珈纖每天見了寶釵都要酸上那麼幾句,絡兒也非常不滿,見了柳五兒從來都不給她好臉色,說話也夾槍帶棒的。
這樣的惡意寶釵是渾然不在意,柳五兒也就隨了寶釵的態度,從來不予理會。時間一長,似乎那對主僕也對譏諷寶釵失去了興趣,楊珈纖更是誤認為水溶對寶釵的喜歡不是偶然,日常言行舉止也模仿起了寶釵來。
但是楊珈纖和寶釵,無論從相貌、體態、還是修養學識氣質,都天差地別。楊珈纖學起寶釵來,倒是讓柳五兒深刻地理解了什麼叫“畫虎不成反類犬”,寶釵對這樣的模仿也只是付之一笑,轉頭就當做沒瞧見了。
不過,柳五兒還是從小茴那裡打聽到,北靜王水溶對楊珈纖模仿寶釵的行為可是深惡痛絕,最近已經不要楊珈纖在書房裡侍候了,北靜王妃也沒想出妥帖地安置楊珈纖的位置,又不能隨意把朝廷派來的女官打發走,這還成了一個暫時的、小小的難題。
因為寶釵的“橫空出世”,北靜王府後院的格局在短暫地平靜了幾個月之後,已經悄然暗潮洶湧起來,只等著哪天多被人投入一顆石子,就會翻起驚天的浪潮。
而這天到來的,卻要比柳五兒預計中的更早了幾天。
這日,柳五兒正在屋裡灑水掃地——甲三院裡沒有幫忙幹雜活兒的小丫鬟,柳五兒只好自己動手,重新做起了小丫鬟們的差事——忽然小茴氣喘籲籲地推門跑了進來,“鶯兒,快去看看你們家薛女史吧,她不知什麼地方惹了李淑人,李淑人正要叫人對她用刑呢。”
“什麼?”柳五兒驚呼一聲,扔下手裡的掃帚,顧不得一臉幸災樂禍站在外面偷聽看笑話的絡兒,拉著小茴就跑出了甲三院。“怎麼回事兒?李淑人怎麼忽然忍不住找我們家姑娘的麻煩了?”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事,只是一聽到訊息,就忙著過來找你了。”
柳五兒猛地停下腳步,小茴還差一點撞到她身上,“現在知道這件事的人多不多?王妃知不知道這事?”
小茴一怔,“王妃可能……還不知道吧?我也是剛好路過那邊,才聽到動靜的。”
柳五兒知道現在時間不多,更沒有工夫留給她斟酌掂量,必須盡快拿出主意來。她一咬牙,拉住小茴,“李淑人是不是在藏書閣找的我們家姑娘的麻煩?我也認得藏書閣的路,自己過去就行了。小茴,勞煩你去王妃院子裡稟報一聲,我承你的情!”
“放心吧,我一定會幫你的。”小茴毫不猶豫地點頭,扭身朝著正院的方向去了。
柳五兒嘆了口氣,打點起精神,繼續朝著藏書閣的方向跑去。
藏書閣外此時已經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站在院子外面都能聽到院內李淑人憤憤的聲音,“不過是個小小女史,王爺來這藏書閣看了幾日書,就把你狂的不知天高地厚了?你以為王爺真的會護著你呢?就算我今天讓人把你給打了,也絕對不會有人來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