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蓮只在薛家短暫地拜訪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任憑薛王氏和薛蟠百般挽留, 他都藉口“要去北靜王府複命”堅持告辭離開。
他一走, 薛王氏就迫不及待地打發走薛蟠, 起身進西裡間找寶釵說話。“我的兒,剛你哥哥那個結拜兄弟, 柳湘蓮過來拜訪,說小選的事又有眉目了,今年春夏, 一定會重提——我的兒, 你可算是沒有白白盼著!”
柳湘蓮來的時間不長, 也沒有留下吃飯,柳五兒雖然有心把這個訊息提前通知寶釵, 卻一直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因此, 這還是寶釵第一次得到關於小選重提一事的確切訊息。
“真的?”顧不得再做出含蓄大方的模樣, 臉上露出一陣狂喜來, “媽,這訊息可準嗎?”
“準, 當然準!那柳湘蓮柳公子, 這些年一直在北靜王爺身邊做事, 他說的話,哪裡還能不準?”
“這就好……這就好!”寶釵輕聲呢喃著,少有地雙手合十, 朝著不知哪裡的方向拜了幾拜。
薛王氏看著寶釵的神色舉動,臉上露出欣慰之色, 待寶釵拜完,就把女兒摟在懷裡,摩挲著寶釵的肩膀,“這下咱們可算是放心了,小選的事情不變,你姨媽那裡……”
“媽,你怎麼還提姨媽那邊的事?”
“傻女兒,媽都是為了你好,總歸是一條退路——你姨媽家和寶兄弟有什麼不好?你怎的就是不願意呢?”
默默站在門口的柳五兒的唇邊忍不住露出一絲冷笑:寶玉哪裡不好?薛王氏只看中了賈府的權勢,還有因為賈元春而擁有的短暫風光,再有就是聽信了王夫人的那些虛言,自然不會覺得寶玉有哪裡不好。但是寶釵看中的,除了現有的權勢外,還有夫婿懂不懂得上進這點。
柳五兒別的不知道,對於寶玉的“不求上進”卻再清楚不過,只把他那些不愛讀四書五經、憎惡科舉、在學堂裡打架玩鬧的事隱晦地透露給寶釵知道,潛移默化間,寶釵對自己這個表弟的素行就多了幾分不滿——最起碼,在還有的選擇的時候,她是絕對不會把寶玉列為自己滿意的夫婿人選的。
有了從柳湘蓮處得來的訊息,哪怕在薛王氏那裡,寶釵是否滿意寶玉這件事也瞬間就變得不重要起來。出了正月,宮裡也已經傳出了再開大選和小選的事——採選皇子、公主身邊的才人、選侍在前,採選宮妃充盈後宮在後。只不過在時間上,卻和柳湘蓮聽說的訊息不同,不在今年,而在明年開春之後。
訊息正式出來後,薛家上下也立時就忙碌了起來——這一次,賈家人卻沒有再對薛家提供什麼幫助了,他們自己的事還忙碌不過來呢。
不過薛家家財豐厚,即便賈家沒能相助,也可以花錢找外人過來幫忙。連續幾個月,薛王氏整日都在和京城內的各大老牌店鋪掌櫃商量京城流行的首飾、布料的事,今兒叫點睛坊的掌櫃過來說話,明兒叫浣溪沙的供奉過來喝茶,梨香院內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柳五兒每天就陪著寶釵安坐於內室,大有“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意思,就連寶玉因為同伴病逝,不再去學堂上學的事,也是柳五兒偶然想起來,找了藉口出去打聽之後才確定的——這事雖然和她這一世沒多大關系,卻很能影響寶釵對寶玉的觀感。為了讓寶釵堅定進宮的信念,柳五兒恨不得抓住每一點機會,破壞寶玉在寶釵心中的形象。
“姑娘,我聽說最近那邊府裡的寶二爺又病了,老太太說,不讓他去上學了。”尋了個機會,她狀似無意地把這件事說給寶釵聽。
“病了?”寶釵正在纏線,聽到柳五兒的話,手裡的動作不由得停頓下來,若有所思地問:“你又從哪裡聽到的這些胡言亂語?我昨兒下午去姨媽那邊和姐妹們說話的時候還看見了寶兄弟,可看不出生了什麼病。”
“是真的,聽說是因為前陣子和寶二爺一起上學的夥伴——就是先東府那邊小蓉大奶奶的兄弟,生病去世了,寶二爺傷心之下,就不去上學了。”
寶釵眉眼間露出一抹恍然,“怪不得,這幾次在姨媽那邊看到寶兄弟,他看起來總有些鬱郁的,原來是為了這個。”她又側著頭想了想,“你去年和我說的,寶兄弟因為一個玩伴,在學堂裡和人打起來的事,可是就是為了此人?”
“就是為了這個秦相公。”柳五兒點了點頭。
寶釵輕哼了一聲,“那也不至於就不上學了吧?不過……最近似乎確實,我每次過去姨媽那邊,或是去尋林妹妹說話的時候,總能遇上寶兄弟也在。”
“是啊,聽說是那邊府裡老太太發了話,說寶二爺身子弱,心情又不好,恐怕他在學堂裡觸景生情,生出什麼毛病來,就不叫去上學了。”
“不過是個親戚家的男孩子……”寶釵一邊說,一邊輕輕搖頭,眼底露出些許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