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五兒睜開眼的時候,外面天色還暗著, 她縮在被子裡, 在不驚動隔壁人的情況下悄悄翻了個身子, 又默唸了一遍自己的任務,不禁再一次陷入了絕望之中。
這一世, 她穿成了襲人。在經歷過鴛鴦和平兒之後,她倒不覺得穿成襲人有什麼不好,但是這一世的任務卻讓她犯了難:【讓寶玉成功考中進士。】
不管怎麼看, 這個任務無論如何都不應該讓她一個丫鬟來完成吧?而且寶玉是出了名的不愛念“正經書”, 難道讓他憑藉著寫詩去考進士嗎?更不用說, 就連這寫詩作詞的水平,寶玉都是大觀園內墊底的那個, 比不上釵、黛、雲不說, 甚至連後來的薛寶琴和邢岫煙都比不上。
就算她身懷異能, 可是這一世中只能使用五次的能力, 在寶玉面前顯得那樣匱乏——柳五兒真的懷疑,如果這個能力她在一世中能使用五百次, 或許能把寶玉的念頭給扭轉過來, 讓他愛上寫八股。
好吧, 她不得不承認,“讓寶玉愛上寫八股”的難度並不比“讓寶玉成功考中進士”簡單多少,她好歹曾經有過晴雯的經歷, 在她對於那一世的記憶中,寶玉連學都沒認真上過幾天, 更不用說讀書寫字了。
她悄悄嘆了口氣,又趕緊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吵醒了一旁的晴雯和麝月,她們兩個睡得正熟,柳五兒看著她們,也覺得自己現在是鑽進了牛角尖之中——既然這個任務在她看來是不可能完成的,那不如就順水推舟、自然而然……萬一就“船到橋頭自然直”了呢?
這樣在心底給自己鼓勁了幾句,她才放下這件愁人的心事,又想起了別的事來。
上一世她寄身於平兒身上,最後賈家出事的時候,南安郡王派遣了身邊一名侍衛過來幫助賈璉、鳳姐一家出逃避難,那名侍衛竟然在賈璉、鳳姐走後,對柳五兒說出了警幻仙子的名字來。柳五兒還記得,在上一世真正寄身平兒之前,警幻仙子曾經許諾會有一個人幫她完成任務,而那名侍衛是不是就是警幻仙子口中會對她提供幫助的那個人呢?
柳五兒記得自己當時聽到“警幻仙子”這四個字從那名侍衛口中吐出的時候,光顧著驚異了,還沒來得及開口問清楚,就立即陷入了昏迷之中。再然後,她就穿成了襲人……
另外,南安郡王為什麼會平白無故地答應幫助賈璉一家,這也讓柳五兒十分疑惑不解——要知道南安郡王做這樣的事也是擔著風險的,在柳五兒看來,他和賈璉的關系顯然還沒有親密到這個地步。
那麼,這件事會不會同樣出自那名侍衛的手筆呢?
可惜當時她沒能多問那名侍衛幾句話,就連警幻仙子,都沒有為她解惑,只是告訴她,“這一世在你最困難的時候,自然還會有人過去幫你,到時候你就知道答案了。”
好吧,聽了這話,柳五兒也只好暫時放下疑惑,將這些問題都壓到心底,安心過起了“襲人”的日子。
在這樣胡思亂想之中,漸漸到了該起身的時辰,旁邊的晴雯和麝月也都在睡眼惺忪地揉著眼睛,又坐起身來找外袍披在身上。
晴雯第一個穿好襖子下地,繫好了裙子,抬手掩下一個小小的哈欠,提著桶準備出門打水,還不忘囑咐柳五兒和麝月,“你們兩個也動作麻利些,我先過去當值了,你們兩個昨兒晚上不當值,白天可不許偷懶。”
柳五兒和麝月坐在炕上相視一笑,昨晚上原本輪到寶玉身邊的奶孃帶著茜雪和晴雯兩人值夜,不想二更剛過,晴雯就從前面回到了後罩房這邊,三個丫鬟一起在炕上擠了一宿。可是昨兒晚上雖然沒留在前面主屋,但是今天早上卻不好多睡懶覺偷懶,不然若是被寶玉的奶孃一狀告到賈母面前,倒黴的還是晴雯自己。
看著晴雯提著桶出去,麝月也起身,看到盆架上的銅盆裡還有半盆殘水,不由得笑著說:“她這性子什麼時候才能改改?這麼風風火火的,盆裡還有殘水呢,就算提了新的水來一時也不能洗漱,到時候又要抱怨不說,還白耽誤了工夫。”
柳五兒一邊系襖子上的扣子,一邊說:“你順手給潑了就是了,正好她過去打水,咱們兩個就不用再去了。”
麝月也不是真心抱怨晴雯,繫好裙子就端起盆出去潑水去了。
柳五兒現在剛剛寄身襲人不久,但是有了晴雯那一世打底,和麝月、茜雪等人早就很熟悉了,因此她適應得還是很輕松的,別人也沒能發現出什麼不對來。
不一時,麝月拿著空盆回來了,晴雯也提了一桶溫水回來。一看兩人都已經穿戴停當,就笑著說道:“喲,我就知道,你們兩個都等著我提來的這桶水呢!今兒便宜你們了,明天你們可得幫我也提水才行!”
“就算服侍你洗漱又何嘗不可?”麝月笑著幫晴雯舀水,“可是明兒卻輪到我和襲人去前面當值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抽出空來。”
柳五兒支開牆壁上的木窗,扭頭道:“今兒事兒多著呢,昨兒老太太還說,大姑奶奶家的表小姐恐怕今日就要到京城了,要是真的是今天,那可有的忙呢。”
晴雯一聽,不由得加快了手上的動作。麝月卻道:“唸叨了這麼久,可算是來了。也不知道是什麼神仙似的人物,只可惜命不好,大姑奶奶去的又早……聽說家裡連個能相互扶持的兄弟都沒有呢。”
對於林家的狀況,柳五兒自然再熟悉不過,但是聽了這話也只能默然以對。她是真心為黛玉感覺到可惜,可是這樣的情感卻不適合在此時對著麝月或者晴雯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