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冬下了第一場小雪。”昭賜將熱茶恭敬的放到禦案上,隨即將燈花剪了剪,屋內瞬間更明亮了。
隆盛帝放下批改奏章的朱筆,活動了一下酸澀的肩膀。昭賜很有眼力見兒的上前幫皇帝捶肩。
皇帝眯著眼皺著眉,“都開始下雪了,皇後那裡可還妥當?”
“回陛下的話,還是按照宮中以往的慣例,皇後和聖妃的宮中早早的就燃了地龍。皇後的手握常常換著呢,保證過個最暖和的冬天。”
皇帝點了點頭,“還有奇芳宮,也不能怠慢,豫北侯身子不好,一到冬天就腿疼,記得把內庫裡最好的皮毛送五十套過去。還有陽明山的紫心炭也送些過去。”
“是。”
皇帝喝了一口熱茶,隨即起身,披了件銀狐大氅走出了勤政殿,揹著手看夜色裡漫天的飛雪。撥出一口哈氣便是霧氣茫茫。
燕山玉跟六王爺玉誠一同從殿外的禦道前走來,一看皇帝就在勤政殿門口。俯身便拜。
“你們兩個怎麼湊一起過來了。”
燕山玉回稟,“帝陵罪人奴已經押入死牢,轉交刑部侍郎劉靖。”
皇帝嗯了一聲,又瞟了一眼六王,“你也是為罪人而來?”
六王也不敢抬頭,“臣總領皇親國戚內務之職,按照宗規,此等大逆不道之人理應在宗祠除名。還有臣想請示陛下,此等逆臣是否立斬。”
皇帝冷笑了一聲,“看來六王是後怕朕在將你派到邊遠地區賑災吧,現在都學會請示了?”
“臣……臣都是為了陛下啊。這罪人先後謀害燕山府君和八王,切不可再留啊。”
皇帝蹲下,饒有興味的看著跪地磕頭的六王,嗤笑著“玉誠是如何得知八弟是被人謀害的?可有證據證人啊。”
“這”六王小心抬頭看著皇帝陰晴不定的臉,隨即懇切的說,“有,陛下請屏退左右在看。”說罷伸手將懷中的書信拿出來呈給皇帝,“請陛下聖裁。”
皇帝拿過信箋,開啟之後,那熟悉的字型讓他不禁有些驚訝。認真看了所寫內容後,一張俊臉瞬間如同冰山。許久他揮了揮手說道,“你二人都退下吧。”
後半夜皇帝在勤政殿的偏殿休息,在那張小床上輾轉反側,想起那個夏天他和皇後在內殿行荒唐事氣那個人的時候。他應該就在這張小床輾轉難眠吧。從承襲大統以來也過去八個年頭了,他和那個人的相處始終非君臣非兄弟非夫妻。更像是虎鹿同行,有時候將他當成不共戴天的仇人,有時候將他當做將心比心的對手。但是好似始終都未走進他的心裡,也許是因為誰都不想摘下自己的面具,面對對方那顆真心。
想到此處,皇帝哼了一聲,心想著,真心,他那種罪人殺了那麼多人怎麼會有真心。
快要子時了,常琴愣是讓小黃門太監福順兒從老婆被窩裡給拽了出來。迷迷糊糊的到了刑部,又跟著皇帝到了死牢。只不過大冷天兒的給守著門口兒。遠遠的看見皇帝捂著鼻子走到死牢最裡間兒,人沒進去,就是皺著眉盯著牢裡最暗的一團模糊的影子看著。
已經差不多快小半年沒看到這個人了,依舊是那身兒罪人奴的素白粗布衣服,只是褶皺骯髒的不成樣子。頭發散亂的披著,頭低著整個人縮排了牆角,燈光昏暗,不仔細看,還以為那是個冤死的鬼。
“玉蓉”起初皇帝的聲音有些小,然後便漸漸大聲起來“蓉兒,朕來看你了。”
那團模糊的影子動了動,彷彿沒有聽到。
“哥舒憶隆,你看看朕是誰。”
那團髒兮兮的小臉兒從雞窩似的頭發裡探出來,藉著微弱的燈光,彷彿悽慘的貓兒。他兩眼無神,幹裂的嘴唇微微張開,咿咿呀呀不知所雲。皇帝知道,他可能瘋傻了。也許是□□也許是受了八王之死的刺激。
“太子殿下,哥舒憶隆,朕的玉蓉昭儀”皇帝一個字一個字的念著,咬牙切齒,“居然都是你,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你。”
皇帝蹲下,緊了緊身上的銀狐大氅,向著那團影子招了招手,有些溫柔的說“憶隆,到朕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