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枝筱是被鳥鳴聲叫醒的。
天已經大亮, 沒有夜晚那般寒冷, 但也有一股清晨的微涼。她仔細檢查了一下, 手心的小口子也已經結了痂,再沒有什麼感覺,應該並無大礙,也就放下心來。
沒有找到水源, 樹上不知名的果子瞧著眼生,也不敢隨便下手,阮枝筱只能小口小口吃掉一塊巧克力, 當做早餐,雖然絕對算不上飽腹,但至少也不會有頭暈眼花的饑餓感。數了又數,最後兩塊巧克力也沒有多出一點,她把外套披上, 又掏出手機開啟指南針, 準備繼續向南前進。
再不找到食物和水,就真的完蛋了。
蜷縮在樹洞裡睡了一夜, 被嬌養慣了的小姐身子難免腰痠背痛邁不開腿, 走了一會兒,又渴又餓又累,嗓子眼都快冒煙了似的,阮枝筱嘆了口氣,決定靠著樹稍作休息片刻再動身。她躲在樹蔭下頭,盯著左手邊不知名植物葉片上亮閃閃的露珠, 控制不住地抿了抿唇角。
露珠……是可以喝的吧?
那顆珍珠似的小水滴彷彿在旋轉跳躍高呼“來喝我呀我超好喝”,抵擋不住誘惑,小姑娘遲疑著低下頭去,卻忽然聽到了什麼奇怪的動靜。她下意識側過腦袋,看向叢林深處。
是那種急促的、有什麼東西在叢林中跑動造成的聲音。
怕是獵食者出場,阮枝筱第一反應是手忙腳亂地借住瑞士軍刀爬上樹,幸好小時候夠皮,也曾在公園裡頭爬過樹,不至於出現上不去的尷尬局面。她一手攥住瑞士軍刀,一手抱住樹幹,小心翼翼地向遠方窺探。
跑步聲越來越近,動靜也愈發大了起來,隱約可見不遠處樹木不自然地顫動。心跳如鼓,小姑娘屏息盯住那個方向——
最先進入視野的是那雙過於白皙、如瑩玉似的小腿。
華美的和服被人從下擺撕開,變成更利於行走的形式,從中露出的小腿似乎因就不見天日,有一種脆弱的美感,令人不由疼惜那上面相比之下觸目驚心的紅痕。再往上,披散垂落下來的黑色長發半遮著面,隨風搖曳,像是抖動的綢緞,很容易聯想到……洗發水廣告?
搖頭甩去腦海中的大寫的“潘婷”,阮枝筱還沒來得及為見到“人”而歡欣,就瞧見了緊跟在後頭的那一方。她訝異地撐大了眼睛。
長滿骨刺的、半人形的怪物手持刀劍,渾身散發著暗紫色的微光,在亮色為主的叢林背景下顯得格外醒目,也更加眼熟。
【溯行軍?!】
【那被追趕的人……?】
在阮枝筱理清思緒之前,和服女性已經被溯行軍追上。她反手撐在地上,抬頭看向溯行軍,面上竟仍舊帶著微微的笑,看著溯行軍將刀豎起,擺出攻擊的姿勢。
【來不及了——!】
來不及思考,阮枝筱隨手把口袋裡裝著防身用的石頭用力扔向敵人,阻止了那將將落下的刀鋒。溯行軍慢慢地扭頭,只餘深邃的眼睛精準落在了闖入者身上。
那個眼神太過冰冷,阮枝筱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哆嗦,手指攥得太過用力,連瑞士軍刀在手心留下一片紅痕都沒注意。這樣的發展讓那名和服女性也有些意外。她看向阮枝筱,打量片刻後,純黑的眼睛竟微微彎起,沖小姑娘笑了笑。
【不不不現在可不是笑的時候啊……!】
【啊完蛋了完蛋了,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有人……有人可以救救我嗎?】
眼見溯行軍舍了那名和服女性往這邊走,阮枝筱嚇得腿軟,竟然動不起來。她恐懼地緊緊閉上眼睛,大腦一片空白,卻忽然聽見了有人輕聲細語著問她。
“為什麼不叫我的名字呢?”
【名字?】
【名字……】
此情此景,阮枝筱腦海中浮現出的第一個名字。藏身的樹木已經在溯行軍的刀下搖搖欲墜,她咬牙,如同抱住浮木的溺水者,死馬當作活馬醫地大聲將那個名字念出。
那個人笑了笑:“嗨嗨~我明白了。”
風的聲音,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女性短促驚呼的聲音,以及——刀鋒相撞發出的金屬的錚鳴之聲。溯行軍發出嘶啞的低吼,又在一聲巨響後歸於平靜。
阮枝筱蹲在樹幹上還是沒敢睜眼睛,掉了眼淚也不自知,像一隻瑟瑟發抖的小鵪鶉。忽然覺得腦袋上一暖,她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卻快不過那隻帶著溫熱的手,輕輕抹掉臉上的淚痕。
“我是阿蘇神社的螢丸。鏘!壓軸登場!”小孩子外型的付喪神揹著與體格反差巨大的大太刀,他將帽子戴到小姑娘頭上,露出翹起尖尖角的白發,說著也把臉湊到阮枝筱面前,翠色的眼睛裡滿是天真的笑意,“要看螢火蟲嗎?”
逃過一劫,阮枝筱愣了幾秒,伸手抱住螢丸的腰就開始發洩似的嗚嗚咽咽的大哭起來,光是摸著那把大太刀的刀鞘,都覺得安全感爆棚。
唯一四花大太刀、專業搶vp小紅花、一砍三演習場小惡魔,螢丸。
試問在危機四伏的叢林中,有誰不渴望抱一抱這位大佬的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