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的時候, 阮枝筱吃掉今天第二碗臥了三個荷包蛋的面條, 便送走了劉嬸。門還沒合上三分鐘, 她家的刀就跟長了千裡眼似的,一溜煙又跑了回來,開始霸佔客廳。
對,沒錯, 霸佔。
因為說蘇曉晚上會過來,阮枝筱本想下午抽空將客廳打掃收拾一下,好給對方留一個好印象, 結果燭臺切光忠笑眯眯地單用眼神示意,便讓小姑娘默默放下了掃帚抹布。
“真的不需要我幫忙嗎?”被藥研藤四郎推回臥室,臨合門前她還不死心,掙紮著從門後探出半個腦袋,烏溜溜的眼珠子一轉, 那些小心思就跟白紙黑字寫出來似的, 一眼望得見底,“酥酥也算是我請的客人……”
——怎麼能把工作都丟給你們呢?
作為被推出來的代言人, 太郎太刀搖搖頭後, 幹脆利落地一抬手,便把門最後的一道縫隙也徹底消滅。阮枝筱正糾結地瞪著門板發呆,誰料門扉再度開啟,這次出現的,卻是三日月宗近的笑容。
“哈哈哈,對了, 筱筱也要好好完成學業哦。晚上的時候,大家會一起檢查的。”說完,愉悅地擺擺手,他又將門關上。
阮枝筱陷入沉默:……………………剛才怎麼就忘記把門反鎖了?
等等,不對,今天不是她生日嗎?!
誰過生日會寫一天作業啊???
雖然心裡刷起了霸屏彈幕,可阮枝筱向來行動比口頭誠實。氣鼓鼓地抄起天利三十八卷,她埋頭苦幹的時候,完全忘記了此前自己扯出來婉拒眾刀的理由——正是作業。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向小心眼刀子精黑惡勢力低頭.jpg
不過,就算在某些地方堪稱字字計較,下午的時候,壓切長谷部還是不忘送了零嘴進來。
西瓜整個兒洗淨,破出一個四分之一大的直角口子,裡頭掏空,又用小刀細細切出牙齒狀的三角形,再把剩下的西瓜瓤、葡萄、蘋果處理成不同形狀,擺盤好,便就是一份造型可愛、清涼解暑的鯊魚水果拼盤。
做的人實在用心,以至於阮枝筱看到的時候都捨不得下嘴,越看越喜歡:“謝謝長谷部先生!”她把小鯊魚西瓜抱在懷裡,仰頭沖著對方笑得眼睛都快沒了,露出幾粒糯米似的牙,“它真好看!”
“您喜歡就好。”棕發的青年微微一笑,原本冷肅的眉眼因這一句話柔和下來,甚至是熱烈而歡欣的。他右手點在左肩,就這麼鞠了一躬,白無垢塵的手套尤為矚目:“如果主有需要的話,請隨時叫我。”
得到首肯後,壓切長谷部轉身欲走,可還沒跨出一步,他又駐足回望,眼神略帶詢問。阮枝筱慌裡慌張地松開拽住對方衣角的手,被那雙淡紫色的眼睛注視著,到了嘴邊的話竟又生生嚥了回去。
“主?”
【總是叫“主”啊“主”啊什麼的,太奇怪了。】
【如果可以的話,請——】
“唔嗯……那個……我是說……不,沒什麼……長谷部先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小姑娘耷拉下腦袋,搖搖頭,怯怯地弱聲道,“沒事了。您忙去吧。”
壓切長谷部反倒皺起了眉頭:“抱歉。”低聲唸了聲,上前一步後,他半跪下來,讓自己處於仰望者的順服姿態,謹慎窺探著阮枝筱的神色,猶豫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道,“主,您……還在厭惡我?”
“不!不是!沒有的!”阮枝筱當然連忙擺手否認:她現在最深信不疑的,就是這些付喪神對於“審神者”的好了,從各種意義上。
沒有質疑對方的可信度,青年一直扳著的面無表情的臉上,由陰沉轉為輕快。不過,壓切長谷部難得流露出一絲苦惱意味:“那、若是允許的話,您可否,稱呼我為‘長谷部’?”他抿了抿唇,“‘先生’二字,實在愧不敢當。”
其實喊對方“先生”不過是因為那身酷似教導處主任的嚴肅氣場,阮枝筱張了張嘴,很輕易地應下:“那……那長谷部先、那長谷部,也叫我‘筱筱’好了。”怕對方反對,她趕緊抓了個活體例子,“爺爺也是這麼叫的!‘主’的話,別人聽到了,會覺得很奇怪的。”
壓切長谷部遲疑:“直呼主的名字,未免太過……”
“長、長谷部,先——生——。”打蛇上棍,阮枝筱鼓起勇氣丟掉臉,開始理直氣壯地拖長了尾音。
“……是的,我明白了。”彷彿下了很大很大的決心,壓切長谷部唇角抿緊,聲音從喉嚨擠出來似的,飄忽得像在說夢話,“筱、笑?”
“不對,長谷部。是‘筱筱’,第三聲。你再試試?”
“筱——筱。”
“嗯嗯!是這個,就是小聲了點。”
“……筱筱。”
………………
…………
……
半掩著的門邊,本是打算過來叫人的燭臺切光忠斜斜靠在牆上,聽著裡頭幼童牙牙學語般的稚嫩對話,不自覺地便揚起了嘴角。
他放下準備敲門的手,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