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二:庚辰變法優劣
兩道題合起來總共還沒二十個字,可看著這不到二十字,所有考生都在心裡罵娘。
這兩道題還真不難,題一出自《孟子》,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天下但凡讀書人,就沒有不知道的,孟子甚至還特地列舉多個事例來論證自己的觀點,幾乎是儒家仁政的重中之重,在坐的所有貢生隨意拉出一個,都能洋洋灑灑來上個萬字書,保證條理清晰,文采斐然。
可是,今天的主考官是誰?
是皇帝本人啊!
當著皇帝的面寫民貴君輕?
這殿試的名次還想不想要了,哪個君主,哪怕嘴上再以民為主,可心裡,不覺得自己才是最尊貴的,才是真命天子!
當然也有想寫君貴的,可改卷的可不僅僅是皇帝,還有朝中重臣,如今儒學為正統,要是寫君貴,朝中重臣安能不覺得是諂媚之徒,到時只怕皇帝沒討好著,反而顯得品行不夠。
而既寫君貴又寫民貴,這樣看起兩方都討好,可朝中最忌牆頭草,他們進京趕考前,先生教諭曾耳提面命不許這樣,否則名次定然不高。
眾考生拿著考卷,一時糾結不已,當然有考生看到第一題不好做,打算先寫第二題,可看到第二題,眾人更想罵娘。
庚辰變法是科舉必考內容,所有人都做過不下幾十遍,對於庚辰變法的好處,府學官學天天講的天花亂墜,他們哪怕閉著眼,都能來個十條八條,只要給他們紙,他們絕對妙筆生花,保證寫的不重樣,可缺點?
那是先帝爺親自操刀的變法,哪個府學官學敢說一個不字!
就算府學官學敢教,他們現在敢寫麼?
當著皇帝的面說變法不好,這和對著兒子罵爹有什麼不同!
眾貢士翻著考卷嘩嘩響,卻沒一個動筆。
上面幾位尚書看著下面眾貢士糾結不已,禮部尚書溫嵐摸著鬍子笑道:“看來今日這些貢士要為難了。”
錢尚書見怪不怪,嗤笑道:“這些舉子,平日讀書只做些官樣文章,事事以先賢之話為真理,可這世間的事,朝堂的事,哪有什麼真理,不過是有個底線罷了,只要能堅持自己所堅持,哪怕和別人不一樣,誰又能說出什麼!”
溫尚書贊同道:“是啊,所以今日的考題一,無論他們選什麼,只要能言之有理,不左右搖擺,顧左言他,其實就算過了。”
“至於題二,當初老丞相變法剛出來時,多少人當著老丞相的面,陛下又不是沒見過,他們今日寫的再狠,難道能比的上當初,陛下若連這點肚量都沒有,豈能為一國之君,這些舉子,也還真是……”錢尚書搖搖頭。
溫尚書看著錢尚書一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的樣子,笑道:“行了,老錢,這些新人畢竟不曾磨練過,等到了朝堂,經經風雨自然就懂了。”
“唉,這道理老夫何嘗不懂,只是如今新朝初立,百廢俱興,朝中多有空缺,就等著這些新人來填空,老夫看此次進京趕考的人如此多,還想著能多些棟梁之材,可今日一見,和以往也沒什麼兩樣。”
溫尚書頓時笑了:“原來老錢你是沒人幹活,我說你這麼上心幹嘛,你要真想要能人幹活,不妨把那位弄你吏部去,保證做起事來一個頂百。”
溫尚書朝田仲的方向看了看。
“別,”錢尚書忙拒絕,“那位老夫可用不起,還是呆在你翰林院穩妥。”
溫尚書看到田仲已經開始動筆了,不由對錢尚書說道:“那位居然已經開始答題了,動作不慢啊!”
錢尚書瞅了一眼,不在意的說:“那位做事向來雷厲風行,有什麼好奇怪的。”
“確實不奇怪,只是有些好奇他會怎麼答?”
錢尚書摸了摸下巴,確實也挺好奇的。
忠君,忠民,田大將軍你到底會選哪一個。
“而且第二題考的是老丞相的變法,我記得武將好像一直是反對的吧,田仲戍邊那些年,他軍中的獎懲,好像也從沒用過老丞相的獎懲法吧?”溫尚書看著錢尚書:“他真的知道老丞相的變法的內容麼?”
錢尚書一頓,想到他鄉試沒出過,溫嵐的會試好像也沒出過,心裡有些沒底,不確定的說:“他去過府學,府學的教諭應該會教吧?”
兩人對視一眼,看到對方眼中的微妙。
這萬一要是沒教,等會第二題田仲豈不是要交白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