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想這沈夫人應是同老太太關系不錯的, 明月聽見老太太呵呵笑道,“是我孃家登州那邊的一個侄孫女兒,先前聽說我身體不好, 特意大老遠的趕來看我, 又加之自己家裡也是有些事兒, 便在臨安住了下來。”
沈夫人哦了一聲, 又問道, “既是來投奔您的,怎的住到外面去了?”
這沈夫人也是個直性子的,好奇就直接問了出來。不過說來也是, 照理像侯府這樣的人家,若是有親戚來投靠, 但要收留,也不可能令其住到外面去的,所以這般情況,的確很引人好奇。
老太太早有準備, 面不改色的解釋說, “她屬虎,今年正與我那大兒媳生肖犯沖, 我們本是不在意的, 可她是個知禮的人, 非要避出去,所幸手頭有些銀錢,便在城裡買了套宅院, 自己住去了。”
沈夫人哦了一聲,算是明白了,笑道,“這果真是個知禮的人兒,想的也開,其實自己住也沒什麼,左右離侯府不遠,有什麼你們也能幫襯,她自己還樂得自由。”
“是這個理兒。”老太太點點頭。
卻見那沈夫人暗自琢磨了一下,又好奇道,“您說這位表姑娘屬虎?那今年可是十九了?還沒許人家嗎?”
下立的明月心內一頓,暗自佩服這位沈夫人腦筋轉的快,這麼一眨眼的功夫,就算出小姐十九了,只是許沒許人家……老夫人怎麼答呢?
孟老太太卻沒半點異樣,坦誠的點頭道,“你問到點子上了。這丫頭也是個可憐人,原本早就許了人家的,可嘆她命薄,出嫁前半年,家裡忽的出了意外,爹孃接連離了世,她只得在家守孝,偏婆家那頭等不住了,上門退了婚,這丫頭就這麼生生誤到了現在。”
明月在旁暗自佩服,要說這姜還是老的辣啊,老太太三言兩語,就給主子編了個全新的身世,這樣一來,諸事也就說的通了。
——父母離世,無人撐腰,這位可憐表姑娘只得接受被退婚的事實,加之有孝在身,也不能談婚論嫁,眼看年紀漸長,依然待字閨中……老家裡過的不如意,正好聽聞遠方的姑祖母傷心病重,便前來探望,眼看臨安風土甚好,便索性住了下來,不願回家了……
這故事邏輯,真是妙啊!
只是明月又有些奇怪,這位沈夫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竟叫老太太有耐心跟她編故事聽?
“竟有這種事?”
明月正暗自猜測著,忽然被這句話給驚醒,抬眼望去,只見那沈夫人一臉憤怒,為故事裡的小姐打抱不平,“這婆家人做事也太不厚道,她一個孤女,正需呵護安撫的當口,他們非但不幫忙,反而來落井下石,實在太過分了!話說回來,登州那邊,就沒有近親肯為她出頭的嗎,由著他們這般欺負人!”
老太太嘆了口氣,“這丫頭也是性子倔的,覺得這般人家,不要也罷,便也沒叫人去找,只是眼看年紀漸長,在家待著無趣,索性就過來看我了,權當是散散心吧。”
沈夫人點了點頭,“這倒是,這樣的人家嫁過去恐怕也得吃苦,正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姑娘想得開,日後必定是有福之人。”
孟老太太淡淡笑了笑,喝了口清茶潤喉。
沈夫人則又看了看那件蜀繡披風,眼睛亮亮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明月方才就想告辭,只是老太太與這位沈夫人閑話不停,她沒有插話的功夫,這陣子終於得了機會,她便趕緊行了個禮,道,“請老夫人安坐,奴婢告退。”
孟老太太嗯了一聲,“回去吧,近來天氣轉涼,時常提醒你們姑娘添衣保暖,莫要染上風寒才是。”
明月尊了聲是,又朝沈夫人福了福禮,躬身退了出去。
來到門外的時候,隱約聽見那位沈夫人又同老太太開始說話了,什麼兄弟,買賣之類的,聽得不甚清楚,最後隨著她走遠,徹底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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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回到家,明月自然是先去見玲瓏,找到人的時候,她正坐在花架底下,仔細描摹花樣。
她一身杏色暗花綢衣,是居家的打扮,神色安然,面容恬靜,無論正面側面,都是清秀無比的佳人,就算明月久伴身邊,如此看上一眼,也直覺甚為養眼,更遑論是初次相見的外人了。
明月暗自遐想,方才還沒見著人,那沈夫人就把小姐好一番誇贊,這若是哪天見了小姐,指不定要多驚豔呢!
正這麼想著,忽見正執筆的小姐看了她一眼,問道,“祖母還好嗎?那披風穿著可合適?”
明月趕緊回話,“老夫人很是喜歡,只是有客人在旁,不方便試。”
“哦?”玲瓏頓了頓筆,好奇問道,“哪裡的客人?”
明月搖搖頭,“聽說是紹興來的沈姓夫人,不過奴婢不認識。”
玲瓏沒停筆,想了想道,“紹興沈家,好像也是大家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