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倒還真的個愛說話的,聞言嘆息了一聲,“姑娘遠在湖州,不怪不知道。我們府上原來的三姑娘,就是三年前進京做了娘娘的那位,上月在宮中出了意外,歿了,前些日子訊息遞到,我們老夫人當場便暈了過去,現在人雖醒了,但一直沒能下地,我們大夫人又得在跟前伺候,又得接待前來看望的親朋,著實有些忙。”
說著怕二人緊張,她又補充道,“不過畢竟是嫁出去的姑娘,宮裡頭喪事已經辦完了,這會兒府裡也不必操辦什麼,大夫人忙完這一兩日,應該也就沒什麼了。”
聽完這話,主僕倆對視一眼,心間一塊大石落了地——宮裡頭連她的喪事都辦了,看來已是對她的死深信不疑,太好了,沒有後顧之憂了!
只是為了表現的合乎常理,玲瓏便嘆了一聲,“這位娘娘年紀輕輕便歿了,實在可憐……”
婆子嘆了聲氣,“誰說不是呢?我們府上二房老爺夫人去的早,總共就留下這一根獨苗,原是金枝玉葉的命,可嘆卻福薄,如此一來,二房可就沒人了。可憐那二小姐,自小在老夫人跟前養大,這會兒人沒了,我們老夫人難過的跟什麼似的。”
這話叫玲瓏在心間升起沉重的負罪感,老夫人便是她的祖母,自打父母雙亡,她便一直養在祖母跟前,老太太不知道事情真相,這會兒白發人送黑發人,可想而知有多難過了。
她面不改色的跟著感嘆幾句,心裡只盼著等會知道她“死而複生”,別再把老太太給嚇著才好。
沒過多久,大房那邊有人來傳話了,說大夫人這會兒得了空,請侄姑娘過去,玲瓏同那婆子告了別,領著明月往大房那邊去了。
一路輾轉,路過府中園林房舍,原主的記憶早已與她融為一體,此時便慢慢浮現出來。
這江南大宅之中,雖然是非也是不少,但相比那冰涼殘酷的宮中,總歸好多了,尤其來之前剛經歷過一番驚險,此時行走在家中的地上,令她心間有種踏實之感。
走了一陣,幾人來到大房院中,玲瓏的大伯父勇毅候孟闊擔著官職,白日都在衙門裡,因此只有大伯母張氏一人在。
到了張氏跟前,她偽裝的侄姑娘身份必定要露餡,為了盡可能小引起轟動,玲瓏叫明月先去見張氏,給她一個心理準備,自己再出現比較好。
明月便先隨著引路的婆子進去了。
江南的盛夏,不比京城輕松,侯夫人張氏才送走一批前來慰問的親朋,這會兒換了衣裳,在室中稍歇,一旁置著冰釜,又有侍女打扇,令明月甫一入內,直覺撲面一陣涼意。
“給夫人請安。”
明月趁著行禮的空當環顧室中,但見除了張氏,另有兩個婢女人並不算多,稍稍放了放心。
張氏看了一眼,見來人不是自己的侄女,正有些奇怪,問道,“瑛兒呢?”
這時方見明月抬頭,待看清那副相貌,不由得更是怔楞,“你是何人……”然而越看,越是疑惑,這丫頭,怎的這樣眼熟……
明月小心翼翼的道,“大夫人,您還記得奴婢嗎?奴婢從前是二房的丫頭……”
打著孃家侄女的名號,進來的卻是這樣一個丫頭,還說自己是二房的?那二房不早就沒人了嗎?
眼見情況可疑,屋裡的丫鬟立即要把夫人護在身後,張氏卻將人揮開,再度仔細瞅著明月,忽然間一驚,道,“你莫不是從前玲瓏身邊的那個丫頭?”
明月忙點頭,“正是奴婢。”
卻見張氏臉色一下慘白,“你你你,你不是死了嗎?宮中來人說,玲瓏掉進河裡,你也跟著下去了?”
這大白天的,莫不是撞鬼了?
明月忙搖頭,“不是的,大夫人,奴婢沒死,奴婢從前會游水,僥幸爬上了岸,只是宮裡人不知道而已,奴婢沒死,奴婢是人呢。”
門口的竹簾投進來光線,隱隱給明月投了影子,兩個丫鬟上來仔細看她,膽大的摸摸她的手捏捏她的臉,轉頭同張氏稟報,“夫人,是活人呢。”
張氏這才放下心來,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問道,“你一路從京城回來的?”
明月點了點頭,“宮裡人都以為奴婢已經死了,奴婢追不上龍船,又入不了宮門,只得想辦法一路回了臨安……”頓了頓,她又道,“奴婢有件要事,是關於三姑娘的,想同大夫人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