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玲瓏始終沒捨得鑽進被子裡,她打定了主意,在心間告誡自己,如若這點苦都受不了,還怎麼出宮?
睏意漸漸來了,她就這麼閉上眼睛,終於瑟縮在被子上睡了過去,大約因為身體冷,夢裡也是一片冰天雪地。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如此堅持了一夜,第二日,她終於成功的染了風寒。
眼看她雙頰泛著不健康的紅色,噴嚏一連三個,明月委實愁壞了,連聲自責道,“都是奴婢的錯,忘了夜裡起來給主子蓋被,害得主子染了風寒。”
玲瓏心虛,用濃濃的鼻音安慰她,“不怪你,也是我不好,這個大的人居然還踢被子。”
春雪替她煮了薑茶送進來,明月卻不放心,道,“主子病成這樣,單是薑茶不管用的,還是該請禦醫來看看吧。”
她今次沒有拒絕,虛弱的點頭說好,“那就叫人去請吧……”
明月忙應好,當即便遣了春雪去禦藥房請禦醫。
不一會兒禦醫便到了。
她是實打實的風寒,病情也並不複雜,禦醫很快就確診開了藥,明月又派了個腿腳快的小宮女跟著去取藥,等藥取回,便命人仔細熬好,親自送到了玲瓏手中。
黑乎乎的藥汁冒著熱氣,苦味一下將屋子裡充滿,明月關切道,“主子先把藥喝了吧,趁熱療效才好。”
她蹙眉嗯了一聲,說,“去給我去幾個蜜餞兒吧,我喝完了含在嘴裡,你曉得的,我耐不得苦味。”
明月不疑有她,立刻去替她取蜜餞兒。屋子裡沒人,玲瓏則趕緊趁著這當口,將藥汁倒進了手邊花盆裡,無人察覺。
哎,生一次病不容易,哪能輕易就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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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
此番在外就藩的藩王應詔回京,乃是為了參加先帝的祭禮,如今祭禮一過,也就沒什麼要事了,依照祖制,藩王需盡快出京,回到各自得封地去。
昨日幾人拜別了太後,今日齊聚乾清宮,則是來拜別皇帝的。
皇帝給幾人賜了座,開口之前,先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這幾人。
也不知是不是遺傳的,皇帝現今無子,而當年先帝的子嗣也並不太隆盛,除過他,便只有一位六皇子活到了成年,不過這位六弟是個病秧子,平日裡與湯藥分不開,根本無法肩負重任。
是以現如今他需倚仗的,仍是這幾位叔叔。
而這幾人在外就藩多年,已經勢力不小,在替他穩固邊疆的同時,卻也造成了不小隱患。
然皇帝雖明白這點,卻也有些無能為力,朝廷薄弱,已非一日之寒,早在先帝在位時便形成了困局,他上位幾年,仍無力扭轉,國庫空虧,兵力不足,想要削藩,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所以眼下只能從長計議。
皇帝面上和藹,發話道,“此番辛苦幾位千裡奔波,今後還盼你們繼續為我大周穩固邊疆,保家衛國才是。”
而下立的幾人同樣口不對心,不管心間如何不屑,紛紛拱手遵是,表面看來,君臣十分和諧的樣子。
皇帝頜首,特意轉向幾人之中的少年郎道,“此番三皇叔因病未能入京,朕心甚是遺憾,還望你回去後代朕表達問候,願他早日康複。如若在醫藥上有什麼需要,隨時開口,朕會派人送去明州。”
明州既越王封地,今次越王病重,實在來不了京,所以才派了自己的世子慕容嘯前來。今早隔湖相望,嬪妃們不識的少年郎,正是慕容嘯。
此刻,慕容嘯同樣隱下目中寒氣,略彎腰垂首,恭謙回話道,“臣代父王謝主隆恩,不過還請陛下放心,王府會自行解決父王醫藥,盡力不給朝廷添麻煩。”
表面看來,他還年輕,不過一位十八歲的少年郎,然皇帝卻是知道的,他行至頗為沉穩,很有其父越王之風……
實話說來,這又是一頭猛虎,現在雖年輕,卻已經隱約透出令人棘手之勢。
皇帝現在最關心的,其實是越王究竟“病情”如何,只可惜屢次試探,並沒有結果,此次慕容嘯來,他幾次三番,竟一直未能問出什麼有用的話。
慕容嘯說不給朝廷添麻煩,這一句話堵住了皇帝的意圖,叫他只得道,“希望越王能盡早康複,朕穩固東海海疆,不可失去他這條臂膀。”
慕容嘯滴水不漏的跟他表忠心,“越王府上下,隨時願為陛下效力。”
皇帝只好點點頭,又同旁人關照幾句,便揮手令他們出京返回封地了。
出了宮門,幾人回到京中府邸,紛紛收整行囊。
越王府位於江浙一帶的明州,行水路要比陸路方便快捷,因家中父王臥病在床,越王世子慕容嘯歸家心切,當日午後便乘船南下。
然不過第二日日暮時分,趁著船隻靠岸修整的空當,少年郎君卸下金冠蟒袍,換上便裝,又悄悄帶領幾人,騎馬返回京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