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之後的每一天陸承都會抽時間坐在門口陪許博衍聊天。
“下午有場籃球比賽,”小陸承託著下巴,依舊像往常一樣彙報著他的動向,他的眉眼五官已經有張開的趨勢,可現在那張討喜的臉上卻帶這些焦慮,“對手都是高年級的,我有點緊張啊。”
“那些家夥平時就總跟我們搶籃球場,要是這次輸了肯定又要趾高氣揚一陣子了。”陸承並不介意許博衍的沉默,但是他卻知道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對方都有認真聽。
不一會兒,從防盜窗裡面遞出來一個墨綠色的小糖盒。
“給我的?”陸承疑惑地接過來拿在手裡端詳著。
“緊張的話吃塊糖就好了。”許博衍的母親從來不會在物質條件上苛待他,還經常會帶回來一些零食,但許博衍對糖果並不感興趣。
“謝謝!”陸承開啟糖盒,從五顏六色的糖果中捏起一顆橙色的含進嘴裡,微酸的柑橘味瞬間在空腔中爆開,不知道真的是因為吃了糖的原因還是心理作用,竟然不覺得緊張了,“你放心,我肯定會贏的!”
“嗯。”許博衍踮起腳尖看向門外,只見穿著藍白色球衣的陸承站在逆光的方向,灼灼的視線也向他望過來,他永遠無法忘記那個瞬間,似乎所有的黑暗都可以被驅散。
“在想什麼吶?”陸承見許博衍突然停住了腳步,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忍不住惡作劇般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臉頰。
“……沒什麼。”許博衍回過神,對方指尖的溫度還沒褪去,他稍微有些不自然地別過頭裝作看風景,“爺爺還好麼?”
“挺好的,用拆遷款在農村買了一小塊地,每天種菜養花遛狗,都捨不得回來了。”陸承笑道,“我上去過去看他時,還問起你呢,說你走了六七年了,現在也該大學畢業了吧,記性比我都好。”
“過一陣子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他老人家。”
“好啊,要不等明年春天吧,爺爺被我小叔接去過冬了。”陸承有點冷,不由得搓了搓手,見他們前面不遠處有個已經關門的報亭,又說道,“你還記得賣報紙的李阿姨麼,她女兒都結婚啦,生了個小男孩,我爸還去喝了孩子的滿月酒呢。”
“是那個給你寫過情書的?”許博衍皺著眉思索片刻,“放學還經常跟著你要一起回家。”
“呃……是麼?”陸承一陣語塞,他怎麼想不起來。
“這附近哪個女生沒給你遞過情書?有一些還是我……”許博衍話說了一半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堪堪把後半句嚥了回去,眼中懊惱的神色一閃而過。
好多封還是陸承根本沒來得及看見,就被他處理掉了。
“怎麼?”陸承久久沒有等到下文,不解地轉頭看向他,濃密的睫毛被漫天的寒意刷上了一層薄霜。
這時候雪已經停了,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你那時候那麼忙,哪有空記得這些。”許博衍的視線在他被凍得泛白的嘴唇上停了幾秒,突然伸出手把陸承脖子上已經被風吹散開的圍巾重新系好,直到把半張臉都裹起來,才收回目光。
“不過不記得也好。”
“嗯?”
“這條路也是咱們放學回家時的路。”許博衍並沒有再繼續剛才的話題,他看著岔路口的盡頭,那是個死衚衕,如今裡面更是堆滿了各種雜物垃圾,骯髒不堪,他的語氣中帶這些懷唸的味道,但又忽然沉了臉色。
曾經的往事像噴薄的泉水般悉數湧現出來,再後來他母親出了意外,被陸承家收留,他可以像普通的孩子一樣,每天和陸承一起上學放學,過正常的生活。
許博衍在學校裡沉默寡言沒有朋友,卻又會在陸承面前露出屬於孩童般天真活躍的一面,和喜歡安靜的許博衍相比,學生時代的陸承確實要忙碌很多。
籃球隊的比賽,學生會的工作,所以和他不在同一年級的許博衍難免會有落單的時候……
“你餓不餓啊?”
陸承的話打斷了許博衍的回憶,今天顯然不是個閑逛的好時機,兩個人一同穿過長長的小路,在車水馬龍的大街對面,又是另一番景象。
“想吃什麼?”陸承的話把他拉回現實,許博衍微微一怔,又恢複了往日的淡然。
“帶你去個地方。”陸承想了想,領著人向老街相反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