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再提，他也裝作忘記。他知道她說的沒錯，這並不是她的身體，他牽絆得了她這次的身體，卻牽絆不住她的靈魂，而他喜歡的，正是那靈魂。他只能忍著悸動，忍著想將她帶走的衝動，陪著她這一次，然後等待著下一次她的出現。
沒契約也好，他便可以一直等下去，一直可以跟她相遇。只不過如今的雙腿卻是幻化的，每踩一步都是鑽心地騰，撤去障眼法後，他坐在床頭，靠著那木製的床板，看著自己那漂亮的尾鰭顏色已經黯淡，底端，是那被粗糙的砂石磨出血的傷痕。
默默數著她的呼吸，待得他閉著眼數遍了記憶中母親梳妝盒裡所有的珍珠，又數了一半父親長長的鬍鬚時，她的呼吸才平緩了下來。他睜開眼，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又將尾巴變幻成了腿的模樣，獨自一人出了旅店，往海邊走去。
“赫爾提斯？你起來了啊？”聽到浴室裡的聲響，紫汐揉著眼醒來，“能幫我把窗簾拉開嗎？”
房間裡還是漆黑一片，這窗簾遮光性太好了，僅能從那一點沒拉好的窗簾縫裡看出外面明亮的光線，天是亮了，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紫汐探身摸過手機，眯著眼看了下，又立刻啪地一下躺了回去：“唔，才六點，你那麼早起來做什麼？”
浴室裡聲響頓歇，一個頭從門裡探了出來，正是赫爾提斯：“你叫我嗎？”
“唔……你怎麼不多睡會兒？”紫汐閉著眼口齒不清地問道。一發現時間還早，她就頓時覺得困神上身，還想再繼續睡。
“我睡不著。”赫爾提斯看著她那張不開的眼，“你再睡會兒吧，有事我會叫你的。”
“這麼早……還能有什麼事兒……”她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很快，呼吸就平緩了起來。
有什麼事兒？赫爾提斯看著自己手邊的n個礦泉水瓶，每個瓶子裡都裝著海水。萬一他離開這海邊過長時間，他就要靠這幾瓶海水生存了。他露出一個苦笑，若是被他父親母親看到了，準會說他胡鬧的，畢竟，人魚還是魚，怎麼可以離開海水生活？他怎麼可以將自己置於缺水缺氧這麼危險的境地中呢？
赫爾提斯甩甩頭，不去想那些了，好不容易等到了她，怎麼樣他也不會輕易離開她的。
對於紫汐來說，那手機純粹就是起鬧鐘作用的。所以當手機鈴聲響起，她倏地坐了起來，一看上面的來電顯示，立馬就跟揣了個燙手山芋似的，衝進浴室就扔給了赫爾提斯。她的耳朵聽著赫爾提斯跟電話那頭的巨鯨用流利的泰語講著話，眼睛卻哪裡也不敢看，只低頭看著自己的腳趾，彷彿那是多麼精緻的工藝品似地讓人移不開視線。
“好了。”赫爾提斯將手機遞還給了她，話語裡沒有任何的尷尬，她這才抬眼，暗暗拍著胸口，還好這赫爾提斯沒有在洗澡或者那幹別的事兒，不然就尷尬了，不過，咦，這些瓶子裡裝的是什麼？昨天睡覺前洗澡的時候，明明洗手檯上啥都沒有的哎！
“巨鯨說今天下午五點出海。到時候會有人來帶我們去的。”赫爾提斯將事情簡略地跟她說了下。
“出海？”紫汐很疑惑，“他怎麼突然想到要出海了？是想盡地主之誼了嗎？”
話說出口，她自己都笑出來了，巨鯨哪裡是那麼客氣的人啊！
“算了，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居然有膽選在海上了，真是太小看你了！”紫汐拍著赫爾提斯的肩，第一次覺得自己也有了金手指，頓時底氣十足，“來多少人都不怕！待會兒給他們瞧瞧你的厲害！”
赫爾提斯很高興她對自己的重視，重重地一點頭：“嗯！我一定會讓他們看到我們的厲害的！”
紫汐喜滋滋地負手，轉身剛要出去，眼角稍兒帶到了洗手檯上的那些個瓶子：“對了，那是什麼？”
“哦，沒，沒什麼，我，我弄著玩兒的。”很少撒謊的乖寶寶頓時臉紅耳赤地想將那些瓶子給遮擋起來。
“弄著玩的？你怎麼會喜歡玩瓶子？”紫汐拿起一個好奇地看，“這裡面裝的是什麼？”
“就，就是水。”赫爾提斯連海水的海字都不敢提，生怕她猜出了什麼，然後將他趕回海里去。
“水？”紫汐晃了晃瓶子，感覺裡面的水有點渾，又不放心地叮囑道，“這瓶子裡玩玩可以，裡面的水千萬別喝哦！”
赫爾提斯眼神閃爍地點點頭。他還真的打算‘喝’的呢！
紫汐剛要邁出浴室，突然又想到了什麼，迅速回頭看向那些個瓶子。只見那些瓶子上面的包裝紙各個不同，再仔細看，瓶子的形狀也有些差異。
“你……該不會是去哪裡撿來的這些瓶子吧？”紫汐腦中突然閃過這麼個念頭。
赫爾提斯眼神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她，實在是躲不過去了，才輕輕地嗯了一聲。
紫汐頓時恨鐵不成鋼：“你說你，你省這幾塊錢幹什麼？要瓶子不能去買嗎？我們買了飲料直接倒掉也是可以的啊，又不花多少錢！別人丟在那邊的東西去撿了回來，你，你這是多髒啊！”
劈頭蓋臉將他罵了一頓，紫汐的氣還沒有出完，但是一抬頭，看到他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頓時心又軟了。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們有多少錢啊？我之前給那巨鯨的錢，足夠買這麼好幾屋子的飲料呢！”說著說著，她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他可憐兮兮地蹲在海邊撿瓶子的樣子，不禁柔了聲音，“下次別再這樣子去撿了，不好看，知道嗎？”
她，她在關心自己！赫爾提斯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難堪，經她這麼一說，他也開始覺得半夜裡在海灘上撿那些個瓶子實在是有些丟人，不過還好當時沒什麼人了。
“嗯。”他低低應了一聲，垂著頭，眼神害羞得緊，“我……不會了。”
“乖。”紫汐欣慰了，拍拍他的肩，“你讓讓，我先洗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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