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姚不想被人看到她狼狽的雙眼,在車廂裡也沒的摘下帽兜,卻悄悄地看向惠嫋嫋。卻見她垂著眉眼,看不到她眼中的神色,唇卻是微微向上勾著,帶著笑的。
馬車停在惠府門口。惠嫋嫋睜開眼,轉身趴在視窗向外看著。
他們停的位置,是惠府外的拐角處,剛好能看到進進出出的人。
府裡的惠逸傻了眼,按照清單上的東西來看,庫房裡少了不少的東西,有些,他是有印象的,有些,他也記不清了,但從蘇氏屋裡的當票看來,確實都是曾經有過的。
可那些當票,有活當的,有死當的,就是活當的,有不少也已經過了贖期。
他便想著插科打諢地混過去。
傅嚴嶽哪裡會容得他這般?提起他的衣襟便要打他,笑得有些得意,“左相大人不妨試試,今天我傅某人打了你,還會不會有人來給你撐腰!”
惠逸一個激靈。
十幾年前,是讓人去通知了皇後,再由皇後讓人造勢,同時把皇帝給帶了來,才有了後面的事。而昨夜皇帝的意思表達得很明顯了,這個時候再與大將軍府為敵,等於與皇帝為敵,自是佔不到半點好處。只得把能贖回來的贖回來,不能贖回來的,便按銀錢補足。
傅嚴嶽勉勉強強地接受了走了。傅然等人在傅嚴嶽出來之前便開溜了。
惠逸長吐出一口氣,還未落座,便聽得門房來報,寧澤來了,他身後還跟了一連串的繫著紅綢的箱子。
他懵了一會,被傅嚴嶽鬧了那一場,氣上心頭,腦袋裡似有什麼在不斷地沖一般,一時間想不明白寧澤來這裡做什麼。這個時候來給他送禮?難不成是看他可憐了來安慰他?
不可能啊……
他今日才成了寧王,要送禮也是別人往寧王府裡送,不會是他往別人那裡送。
直到看到寧澤拿著禮單,帶著一行人走了進來,他還沒想明白,寧澤到這裡來是做什麼。
嘴巴比腦子快,“恭喜寧王!只是不知寧王這個時候怎麼有空來本官這裡?”
寧澤淺淺淡淡地笑著,眼中沒有一點笑意。
看到他這樣的神色,惠逸心裡下意識地咯噔了一下。不過,平日裡他多與寧王打交道,與這位新寧王,還不曾真正地打過交道,加上這幾天的事情心煩意亂,是以,並沒有往深裡想。
寧澤拿著禮單在掌心裡拍了拍,“恭喜?一~夜之間被父母拋棄,左相大人和本王說恭喜?”
尾音上揚,讓惠逸的面色僵了僵。
寧澤看了看時辰,上個朝再回庫房裡清點東西,到這個時候,已經晌午了……無心再與惠逸耗下去,單刀直入地道:“惠大人,聖上下旨退婚,本王來取聘禮。”
惠逸腦中“嗡”地一聲炸響開來,不是送禮的,是來取東西的?
長長地禮單鋪在惠逸面前,“左相大人,請吧,把這些東西拿出來,本王馬上就要拿走。”
惠逸臉上輕一陣白一陣,再看寧澤面上的笑,終於看出來了,那是狐貍看著死物時的神情,一點友好也無。
他無力地擺了擺手,讓人把東西抬出來。
他想著,蘇氏再怎麼樣,也是貪的傅靈瑤的嫁妝,這麼多的銀錢都用掉了,應當也夠她花銷的了,卻沒有想到,寧王府這裡送來的聘禮,也被她拿去典當了不少。
自是贖的贖,用銀錢填的填……惠府裡的銀錢都空了,能搬的東西都搬走了,便去相熟識的人那裡借。
等到寧澤走的時候,就連惠府那塊能供尋常百姓五口之家吃穿用度數年之久的門匾,也被拆了拿去換現。
一清點手中的借條,“哇”地一下吐出一口老血。竟達數千兩之多。
慢慢想起……蘇氏敢這麼做,是因為他一再地強調寧王府看中的是左相府的嫡女,蘇氏便覺得,只要沒了惠嫋嫋,惠蕭蕭就是嫡女,這些東西總歸是她的,想怎麼用就怎麼用。
又是一口老血梗入喉嚨口,卻又一時間吐不出來。
惠蕭蕭氣急敗壞地跑來,“爹爹,為什麼我房裡的東西都沒了?”
惠逸抬起一雙通紅的眼來看她。平日裡最合他心意的女兒,此時在他眼裡卻是如仇人一般。
昨夜在英武殿中,許是蘇氏尋死的那一下,驚到了人,又或許是她裝暈的那一下有了作用,以至於皇帝把微不足道的她給忘了,沒有定罪,而將她放了回來。她卻總當她自己是個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平日裡在別人面前,在惠嫋嫋面前趾高氣揚也就罷了,現在在他面前也說出這種不看眼色的話來,自己吐了一口血,血跡這麼明顯,她卻一點關心的意思都沒有,只惦記著她房裡的東西。
若是曾經的惠嫋嫋,那必是憂心忡忡地關心他傷了哪裡要不要請大夫,那真真是一個女兒對父親最本真的關懷……
掄起手,毫不猶豫地就給惠蕭蕭一巴掌。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