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面前的人應該是自己的敵人,知道這是造就這一切的兇手,但他仍出言墾求了。
這樣的墾求,讓月退為之沉默。
他是西方城的少帝,而他們是敵國的護甲和武器,若以各種利益得失來評判,他沒有理由出手救人。或許以他的立場,他還應該希望他們毀滅,無法讓下一任的東方城領導者繼承才是。
但是音侍喊的人是月退。
要是可以,他也想忘記恩格萊爾這個身分,默默守護認識的人,不要讓他們露出悲傷的表情。
在場的人都等著聽他的決定,有人希望他拒絕,也一定有人希望他答應,而最終的決定權還是在他手上,畢竟,這是他的王血。
望著音侍那漸漸絕望的臉孔,他認為自己不該再考量那麼多。
「好。」
答應救人的同時,他也劃破了指尖,屈膝湊近綾侍。
這麼做或許補救不了多少事物,卻也比什麼都不做來得好一點。
他已經不可能去救過去因為各種原因而死在他手上的每一個人,若他連眼前看到的都要拒絕,那也太過無情。
面對後來發生的這些事情,音侍是否會後悔當時放他逃脫回去?
雖然他在腦中想過這個問題,但他已經不敢尋求答案。
※
◎ 範統的事後補述
我們歸隊之後,月退派了幾個魔法師先將那爾西送回西方城,然後我們又等了一小段時間,女王還是沒有訊息,經過簡短的協商,大家便決定一起到神王殿看看了──雖然女王也未必會在那裡啦,但......反正就去看看,也不會少一塊肉。
才剛踏進大殿,瞧見音侍大人跟綾侍大人,我就嚇了一大跳。
先前回到隊伍中,硃砂看見我只哼了一聲,總之沒有人告訴我決鬥的詳情,過程怎樣、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也不清楚,但這樣看來,應該......很慘烈?
身為護甲的綾侍大人都傷成那樣了,女王本人想必也......
而在音侍大人求月退救綾侍大人,月退卻沒有立即回答的時候,我幾乎從指間開始發冷。
幸好月退沉默了一陣子後還是答應了,不然......我可能真的會覺得很難過吧。
不是因為我希望綾侍大人得救,也不是因為我跟綾侍大人那根本就不存在的交情,更不是因為我像米重一樣迷戀綾侍大人,我會難過,只是針對月退的行為決定。
政治立場什麼的,理智上可以明白,但情感上就是不能啊。
對我來說,我心裡記得的月退,還是當初那個笑容靦腆,感覺很內向,即使面對難吃的食物、不友善的人群,依然安於現狀,珍視著身邊每一個人的少年。
也不是我不接受殺人不眨眼的少帝的意思啦,只是我比較希望他維持著純真的那部分,不要越來越讓我覺得陌生。
誇口說要接納朋友的全部,卻又私心地希望他盡量只保留某部分的特質,保持我所喜歡的那些......這樣可能有點過分吧?
最近我好像也花了不少時間在懷念以前我們還住在四四四號房的日子。當然,懷唸的東西裡不包含硃砂啦。
不過懷念對現況是沒有幫助的。就像......無論音侍大人以前幫過我們多少忙,現在他依然是西方城的敵人,而月退是西方城的皇帝,皇帝要考量的事情,有很多很多。
有的時候我也會想跟他說,你可不可以不要當皇帝了?
如果勢必要封印沉月,那麼完成這個任務後,你可不可以就乾脆把皇帝的位子丟給別人,我們隨便到處去玩,看要去什麼地方我都奉陪啊。
但我想,要是我真的這麼說,月退應該會告訴我他捨不下天羅炎,捨不下好不容易得來的家人,還有一堆的牽掛吧?
總而言之,月退用王血救了綾侍大人後,綾侍大人因為傷重,一時也還無法清醒,音侍大人告訴我們女王已經去世了,東方城亂成一團,我們便做出過一個月再來討論事情的決定。
後來我才聽說原來戰鬥中希克艾斯也曾經斷為兩半,我問月退是怎麼回事,他又敷衍著待過這個話題,不想正面回答我。
既然會逃避,那就代表不是意外。如果那個時候女王選擇救治靈魂尚未被噬魂之力侵蝕到無法治療的自己,音侍大人搞不好就不存在了......
好啦!我知道決鬥之所以叫決鬥,就是要把對方殺死嘛!可是我們到底為什麼要這樣殺來殺去的啊!璧柔好像很欣慰地覺得音侍大人現在沒事就好,事實上確實也是這樣沒錯,不過如果是我,我真的殺不下去啊!
難道殺不殺得下去,就分出了可以當王者還是隻能當普通人?
我相信有很多人殺得下去,只是我辦不到而已,唉,果然還是要時間來習慣嗎?
回到西方城又過了幾天,暉侍才在我夢裡出現。他看起來還是跟平常沒兩樣,於是我就無聊地問了他要是因為國家立場不同,他有沒有可能砍了音侍大人的問題,然後......他回答我的話讓我覺得問他這種問題的我,簡直是個蠢貨。
他居然跟我說「音侍那麼可愛我怎麼捨得砍,與其砍了還不如收了不是比較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