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羙睜大眼睛看著鐸月娘,嘴裡發出一些模糊的音節,使勁的搖著頭,這不是真的,肯定是鐸月娘騙她的,一定是鐸月娘在騙她,她不會相信的,她娘說了,鐸月娘就是個賤人,最會使心計騙人。
“知道嗎,若非你們太貪心,若你娘能一直守著本心,你們一家三口或者四口,定會很幸福。至少在你藉由我上位,我也沒想過要殺你,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拿五哥說事。每一個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激怒我的最好辦法就是五哥的腳傷,你可以侮辱我,可以打我罵我,可你不應該說五哥,他的腳傷是我永遠的逆鱗。”
柳羙不再掙紮,一直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鐸月娘,氣息漸漸萎靡了下去。
鐸月娘這才笑看著皮邏閣,“詔主,也不用等明日了,我們現在就來談談條件吧。”全然不顧旁邊還有個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將死之人。
旁邊的下人也是驚得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個壓低了身影,降低了存在感,悄無聲息的處理著一切髒亂。
“三郎,叫我三郎。”皮邏閣微微點頭,“你說!”
鐸月娘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剛才與他親密一些,不過是想借他的手用用罷了,聰明如他,怎會不知,當下只能硬著頭皮,自動跳過他的那句話,“第一條,”把想要的東西在心裡又過了一遍,這才說道:“第一,我要親自送他們的屍骨回鄉安葬。”
皮邏閣點頭,“可以。”
“第二,我要守孝一百天。”
皮邏閣想了一下,“五七足矣!”
鐸月娘想了想,“此事再議。”
皮邏閣直接問道,“第三?”
鐸月娘略停頓了一下,組織了一下語言,“昔日伍子胥千金報德,浣紗女被世人傳為千金小姐,讓我心生嚮往。如今我雖已是殘花敗柳之軀,承蒙詔主不棄,詔主素來知曉我獨愛這黃白之物,所以厚顏,求詔主以千金為聘,給我一個體面。”
見鐸月娘改了稱呼,又喊他詔主,皮邏閣在心裡輕輕嘆息一聲,“月娘,你應該知道,你在我心裡有多重要,我承襲了詔主之位,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接你回家,可惜我趕到的時候,卻是你與皮羅邆大婚之時,我多想帶兵去搶了你回來,只是我知道,我傷你太多,你不會跟我走,而且我當時剛承爵不久,地位還不穩固,時機不成熟。所以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你與他進了洞房,你不知道我到底有多恨!索性上天給了我們破鏡重圓的機會。”說罷,他站起身,撣了下袖子,整理了一下衣冠,對鐸月娘拱手作揖,“月娘若肯與三郎重歸舊好,三郎願傾國為聘。”
他的反應著實出乎鐸月娘的意料,鐸月娘強壓下心底的冷笑,輕聲說道:“我不要你傾國,我只要千金,求個體面而已。”
皮邏閣微微一笑,壓下身子,俯身在鐸月娘耳邊輕聲說了一句,“我願以萬金為聘。”隨即有意無意在她耳邊輕吹了一口氣,鐸月娘不由縮了下身子,不悅的瞪了他一眼。
皮邏閣心情大好,眼看鐸月娘臉色有些不悅,知道不能太心急,隨即正色道:“第四?”
鐸月娘想了想,尷尬的說道:“暫時沒想到。”
皮邏閣搖頭輕笑,“多少年了,你還是這模樣,讓我一見傾心。罷了,許你想到了在告訴我,”隨即輕拉起鐸月娘的手腕,“我帶你去見他們。”
鐸月娘回頭看了柳羙一眼,多麼美好的女子,她依然記得在邆賧,那個叫凝香的女子,俏皮可愛,可到底都是假象了。她不怪她打錯了主意,可皮羅邆的死,到底是她推波助瀾,若非她拿捏了自己的軟肋,逼迫著皮羅邆不得不到南詔來,皮羅邆自然還會活得好好的,這都是命,可她自私的做不到不怨不恨。如今她譏諷皮羅邆的隱疾,鐸月娘更是不悅,雖說皮羅邆已死,卻不代表她可以隨意拿來譏諷。鐸月娘坐了一會,只見柳羙身上的血已經淌了一地,濃烈的血腥讓她有些不舒服。她突然不願意再看下去,左右不過一死,怨也好,恨也罷,終歸還是會隨風散去,沉澱在歷史的洪荒裡。鐸月娘忽然就不怨也不恨了,都說人死萬事休,自己也該放下了。摸到了一直帶在身上的匕首,她一下就把匕首拔了出來。
皮邏閣猜到了她的心思,攔在她面前,“月娘,讓我來?”
鐸月娘搖頭,“六詔的兒女沒這麼嬌氣,打了半天,我的氣反而消了,我沒那麼多的恨,可她到底不能活著,給她個痛快吧。”
皮羅閣嘆息,“知道你心軟,這些年,你多次出手,可沒有一次是因為你自己,而我不過是心疼你的手罷了!”
鐸月娘想了想,“我的手不礙事,小傷而已,總會好的,只是沒興趣看她慢慢等死了,給她個痛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