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少主寵著你,我自然也該讓著你一些,隨你吧,阿靜的堂哥,也不過是隻螻蟻。”阿慈扶著阿靜的手,腳步虛浮的往馬車走去,嘴裡吐出的話卻絲毫不客氣,彷彿她所作的這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鐸月娘忍不住冷笑,好個阿慈,自己做了錯事,還往她身上推。當下也不潑,只笑看著阿慈的背影,她沒發話,阿吧肯定會把阿慈留下。
一個大漢突然出聲了一句,“夫人可以走,你身邊的丫頭不能走,我是粗人,不知道索要牛奶是神女授意,還是她假借神女之名胡作非為。可我們都知道,她動不動就打人,稍不如意就殺人,村口掛著的尹大哥他們就是她下令殺了的,還不許收屍,我們要幫尹大哥他們報仇,不殺她,我們不服。”
“對,幫尹大哥他們報仇,把這個惡毒的女人留下。”眾人都叫了起來。
早有躲在暗處觀看的婦人們,也忍不住哭著跑了出來,指著阿靜大喊,“你才是妖女,還我夫君命來!你是妖女,陪我親人的命來。”聲音嘶啞,哭喊得聲嘶力竭。
鐸月娘看著群情激憤的眾人,平靜的了一句,“少夫人還是把阿靜留下吧,否則阿吧是不會讓路的。”彷彿為了印證她的法,阿吧突然抬起巨大的蛇頭,吐了下蛇信,吐出一口腥氣,嚇得眾人都瑟縮了一下。
阿慈回過頭來,惡狠狠的盯著鐸月娘,冷聲道:“阿靜是我的陪嫁丫頭,我看誰敢動她?”
鐸月娘依然平靜的看著她,語氣卻嚴厲了起來,“少夫人,誰的命不是命,誰沒有父母親人,阿靜的命,今天必須留在這裡。”為了邆賧的安寧,皮羅邆轄下的安穩,鐸月娘不介意做一回惡人。
“妹妹當真要這麼做嗎?此事不能轉圜?”阿慈冷冷的問了一句,聲音裡充滿了濃濃的敵意。這個女人實在太可恨了,以前身在南詔還牽掛著皮羅邆的心,自己努力了幾年,都不能得他半分關注,如今她登堂入室,只怕自己是落不了好了。
鐸月娘微微點頭,語氣中肯,“阿靜作惡太多,少夫人能容她,民們容不了她。今天她必須死,否則邆賧將永無寧日。”
阿慈怒極反笑,“幾個賤民而已,能鬧出什麼亂來,枉你還是高門望族教養出來的女兒,竟不顧自己高貴的身份,為幾個賤民話,也不怕丟了祖宗的臉。”
鐸月娘笑了,“比起他們,我們不過是生在了不愁吃穿的家庭裡,哪裡能擔得高貴二字。我阿爹以前過一句話,他人生在世,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大丈夫亦當如是,做人亦當如是。我行的正,坐的直,對得起天地良心,何來丟祖宗的臉一,少夫人多慮了。”鐸月娘平靜的著,完全無視阿慈漸漸慘白的臉,只當她是心虛,完全不在意。
“的好,”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人群自動分開,讓出一條路,皮羅邆修長的身影,在炙熱的陽光下,穩穩的踩著一輕一重的步伐,走到了鐸月娘的身邊,淡淡的瞥了阿慈一眼,“聽最近這個村裡不太平,我便過來看看,原來是月兒到了這裡。難怪這裡不太平了。”他輕輕一笑,斜眼看向阿慈,聲音冰冷,“來人,送少夫人回府,無事便不用外出了,教導好顛郎才是現如今少夫人最要緊的事。”
阿慈嘴唇顫抖,“夫君,我”短短三個字,她卻是再也不下去了。其實她明白鐸月娘的對,這次她真的做錯了。阿靜聽了皮羅邆的吩咐,扶了阿慈便想悄悄溜走,趁著皮羅邆到來,擾亂了眾人的焦點,她此時不走,莫非還等著那些賤民來殺她。
鐸月娘冷哼一聲,“阿靜留下,把賬算清楚了在走不遲。”她並非不知道是阿慈在幕後授意,可現在邆賧只能穩不能亂,阿慈不能動,拿阿靜開刀,給她個教訓也好,也給南詔一個警告。
皮羅邆淡淡的瞟了一眼正準備上馬車的二人,簡單的了一句話,聲音不大,卻鏗鏘有力,“阿靜留下,送少夫人回府。”
“夫君,”阿慈輕呼一聲,淚如雨下,“妾只有這一個丫頭得用些,她陪著妾一路從南詔到了邆賧,妾離不了她。”語氣裡是滿滿的哀求。
皮羅邆神情淡漠,也不答話,輕輕看了李德一眼,李德會意,大喝一聲,“請少夫人回府!”語氣強硬,不容拒絕。
“不,求少主饒了阿靜吧,妾只有這個丫頭合用了。”阿慈著跪倒在地,跪行幾步,爬到皮羅邆跟前,抱著他的腳不鬆手。
皮羅邆低下身,目光悲憫的看著阿慈,“誰的命不是命,誰的親人不是親人,既然你捨不得,那麼阿靜是死是活,且看民們有何法,我也想聽聽她到底造了多少孽。”完,皮羅邆直起身,高聲道:“清官難斷家務事,今天我便不斷了,就由各位鄉親父老來斷,阿靜是走是留你們了算。”
阿慈低叫一聲,“不,夫君,他們只是賤民而已。”
全村的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交彙裡,早有了答案,此次事件背負的血債太多,而且大多還都是村裡的青壯年,都是有老有的勞動力。可看到為那個妖女求情的,是他們的少夫人,心裡又打起了鼓,都夫妻一體,若少主站在少夫人背後,他們了也是白。眾人都沉默著,目光又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鐸月娘,她是妖女,少主器重她,或許少主會公正一回。心思百轉間,一個老者站了出來,“我們雖然是佃農,但是我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我們願意把我們的種的糧食上繳,因為詔主英明神武庇佑了我們,我們願意拿起武器保家護土,因為我們的根在這裡。啊靜假借神女之名,強奪我們的血汗,濫殺無辜,前後十幾個大好男兒都命喪她手,十多戶人家的女少了夫君,父母少了兒,孩少了父親,此仇不共戴天,必報。”
阿慈目光冷厲的掃過老者,“不過一些賤民而已,也配,”話未完,臉頰上便狠狠捱了一耳光,阿慈不由睜大了眼睛看著皮羅邆,他雖然寡言清冷,但是很少發怒,也從不打人。在她的眼裡,這些人本來就是賤民,她也沒錯話呀。
皮羅邆靜靜的看著阿慈,目光裡是少有的陌生,阿慈向來膽怕事,不想她竟然還有看不起的人,實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唇角微扯,平靜的了一句,“愛人者,人恆愛之;敬人者,人恆敬之,別作踐自己。”
阿慈沒讀過書,不明白大道理,從接受的思想就是,她是王的女兒,雖然是庶出但也比別人尊貴,那些佃農,奴隸就是拿來欺負、糟踐的。皮羅邆平時更是難得見上一面,難得上幾句話,今天難得的與她多了幾句話,卻讓她聽得一知半解,不懂更不明白。
皮羅邆懶得在與她廢話,揮了揮手,“此次我不與你計較,你回去吧,再有下次,我定不饒你。”
阿啊慈擦幹眼淚,站直了身,執拗的道:“我送阿靜一程。”她的阿靜活不成了,看著那些村民憤怒的目光,他們大概想生吞了阿靜吧。
她的話剛出口,阿靜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阿慈,想什麼,又閉上了嘴。南詔不允許女讀書識字,阿靜作為特別的存在,卻是識得幾個字的。那人曾允諾她,事成之後定然接她回南詔,幫她脫了奴籍。但是她看到皮羅邆的那一刻,她動搖了,比起脫去奴籍,能得皮羅邆青眼更讓她心動。可是皮羅邆太冷,整個人都是生人勿進的模樣,彷彿是天上的神袛,任何人都不能褻瀆,她覺得自己至少還能遠遠的看看他,這樣她便滿足了。雖然不能得到他,也不能時刻陪在他身邊,但至少自己可以遠遠的看著他。
鐸月娘的出現,讓她明白原來皮羅邆並沒有那麼的高高在上,他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只是看他面對的是誰而已。她看著他在不眠的夜裡仰望夜空長嘆,也看到他在書房裡,挑燈不眠的畫著那人的肖像。她知道他把所有的情感都放在了那人身上,他的心裡只有那個人,所以她不敢奢求什麼,她覺得自己能遠遠的看到他就好,至少自己能看到他。可她不甘心呀,她恨阿慈不爭氣,更恨鐸月娘,所以在接到命令的那一刻,她果斷的採取了行動,她要讓鐸月娘無立足之地。
眾人見皮羅邆雖然偏私,放走了阿慈,但至少把劊手阿靜留下了,頓時又激動了起來,紛紛叫嚷著要阿靜償命,老人在叫,殺人者償命;年輕的男在叫,以命抵命;婦孺在哭,她們的丈夫再也回不來了,孩也在哭,因為他們的親人很傷心,場面一時有些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