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德源城不久,鐸月娘就見到幾個大漢吃力的挑著幾個大木桶。從他們身邊走過,身上傳來一陣濃甜的奶香。鐸月娘吸著鼻嗅了嗅,是牛奶。幾個大漢在這涼爽的清晨都出了一身的汗,他們不停的擦著汗,扁擔從左肩換到右肩,再從右肩換回左肩,一路上趕的很急。早起的老人掃著門前的路面。揚起一些灰塵,看到幾個大漢,不由嘆了口氣,叫道:“大兄弟,歇會吧,喝口水在走,唉!”
幾個大漢聽到招呼,也是長長一聲嘆息,“哎!謝謝大娘,水回頭喝吧,日頭升起來了,天氣熱的快,這牛奶若酸了,是要出人命的。”完也不休息繼續趕路。
老婦人又嘆息一聲,“造孽喲,這妖女不吃人,不要獻祭,但是天天都在要人命,比吃人還可怕喲!”
鐸月娘聽得疑惑,不由走過去,問道:“婆婆,妖女怎麼要人命啦?”
老婦人或許是年紀大了,有些孤寂,見是個年輕的婦人問話,頓時來了話的興頭,伸手指了指德源府的方向,“還不是裡邊住的那位妖女,年前過來的時候,她的我們都按要求做了,她的確沒取走我們的性命,可惜她要的東西太苛刻,達不到她的要求,一樣取人性命,大家夥都早知她會如此折磨人,還不如被瘟疫奪了性命,也好過今日勞心勞力,還要看著自己身邊的人一個兩個的被殺害。”
鐸月娘眉頭皺了起來,這是怎麼回事,她竟然聽不懂。妖女?是在她嗎?不由仔細的問了一句,“婆婆這話從何起,我竟聽不懂呢。”
老婦人搖頭嘆息,指著不遠處的一個村落,“娘不是本地人吧,那個村叫新州,他們村裡的水草很特別,村裡養的黃牛,牛奶特別多,牛犢都吃不完,每天都吃最鮮嫩的青草,那牛奶呀,最是是香甜。後來呀,妖女聽了此事,要求他們每天都要送新鮮的牛奶供她沐浴,送的牛奶不夠便殺村民,前後已經殺了十多個了,如今天熱,前幾天送的晚了些,牛奶酸了,又被殺了五個,屍體還掛在村東頭的大青樹上,不許收屍,可憐這大熱的天,哎!才走到他們村口呀,就是一股腐爛的死人味,那屍體都爛了,膿血一灘一灘的往下淌,孩都不敢出門了,大人都是繞著走,可憐喲!他們的親人,看著自己的親人死了都不得安生,那真是一個慘呀。”
鐸月娘越聽越害怕,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心底騰騰的往外冒,是誰如此膽大,假借妖女的名義禍害百姓,如果此事不查清楚,只怕對皮羅邆的統治是個禍端。想到她初到邆賧時,百姓們對她的傳言,直覺告訴她,肯定有人在幕後推動這一切,如今她碰到了,自然要查清楚。
鐸月娘又與老婦閑聊了幾句便告辭離開,走了不久就到了老婦所指的新州村。遠遠的就看到幾個模糊的影懸在半空中,從村頭的大青樹下垂落下來,沒有風,那幾個影靜止不動。因為與老婦聊過,所以鐸月娘心裡有了準備,然而等她走近了還是嚇得冷汗直流。稍遠些已經聞到了空氣裡那股難以言表的惡臭,走得近了更是濃烈的腐臭撲鼻,讓人作嘔。一些不知名的黏液滴滴答答的往下滴,幾個老人在屍體下邊燒著紙錢,低聲的哭泣。鐸月娘繞過屍體,進了村,村裡的道路有些髒亂,一個兩歲左右的孩光著屁股坐在門口的草墩上哇哇的哭。
鐸月娘走過去抱起孩,孩見有人靠近,便停止了哭泣,抓著鐸月娘的手往自己的嘴巴裡送,想必是餓極了。
鐸月娘想起自己身上還有一些幹糧,還是出城的時候特意準備了路上吃的。見孩餓了,便拿出幹糧來,掰成塊,喂孩吃了起來。幹糧有些難以下嚥,孩卻吃得很香,孩吃了幾口,鐸月娘怕他噎著,便走進了屋,屋裡的陳設很簡單,幾個草墩,圍著一個火塘,火塘裡有三角架,上面放著一個銅壺,壺裡的水還溫著,鐸月娘又在牆角尋到幾個木碗,拿了一個,洗幹淨了,裝滿清水,準備端出去給孩喝。剛走到屋門口,便看到一個約摸十八、九歲的女,穿著藍色的布褂,圍著繡花的圍腰,黑色的闊腿褲,穿了一雙繡花鞋。捂著左手,揹著一大籃青草快步的走了回來。她的手裡滿是鮮血,圍腰上還有一些殘留的血痕,看樣應該是手受傷了。
女放下籃,也顧不上手上的傷口,就來看孩。看到鐸月娘端著碗站在屋門口,女愣了一下,站在了原地。
鐸月娘端著水這才覺得有些尷尬,她剛才只是見到孩在哭就進來了,都沒想過要問一聲是否有人在傢什麼的。此時也不由有些赧然,想想又覺得自己也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只得微微一笑,道:“我剛才路過,見孩在哭。許是餓了,身上只帶了些幹糧,怕孩噎著,進屋找了點水。”著還抬了抬手裡的碗,證明自己的句句屬實。
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多謝姐姐!”然後走上前來,心的抱起了孩,孩見到自己的媽媽回來,咧著嘴笑,含糊的喊著“阿嫫”。
鐸月娘知道,白蠻的孩喊自己的母親都是阿嫫,也不奇怪。女的手抱著孩,受傷的手沒有了壓制,血又流了出來。急忙提醒了一句,“你的手流血了。”
“哦”女這才反應過來,或許是剛回到家,看到家裡有陌生人,被嚇了一跳,又忙著看孩,一時竟忘了自己受傷的事。
“先包紮一下吧,血一直流也不好。”鐸月娘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嗯”女應了一聲,放下孩,打了清水清洗傷口,傷口在手指上,差點削去了半根手指。鐸月娘看的心驚,無意識的了一句,“傷的好嚴重。”
女卻有些心不在焉,一邊清洗傷口,一邊不時的抬頭往村口的方向張望。鐸月娘不由有些疑惑,“妹妹在看什麼?”
“在看我家那口回來沒有。”女還是無意識的了一句,完才回過神來,不由紅了臉,聲的解釋道:“他今天早上給妖女送牛奶去了,如果妖女不為難人,應該快回來了。”她越越聲,最後聲的補充了一句,“我怕他出事,前幾天才死了人,到現在都不許收屍。”
鐸月娘斟酌了一下,心的開口,“不知妹妹怎麼稱呼。”一邊著,一邊拉過女的手,仔細的幫她包紮起來。
女看看鐸月娘,又看看孩,微微一笑,“我叫尹玉梅,夫家高正,是這裡的佃農。”
“那我叫你玉梅可好?”鐸月娘微笑著道,為了拉近與女的距離,打聽些她想知道的事,鐸月娘刻意忽略了那些姐姐妹妹的叫法,直接喊她的名字。
玉梅微微點頭,“我們村飼養了一些黃牛,産了牛犢後,牛奶比別村的要多,後來妖女知道了此事,要求我們每天都要上貢鮮牛奶給她沐浴,上個月還好些,如果牛奶不夠,偶爾摻點水也是能蒙過去的,後來就不行了,也不知道她有什麼妖術,竟然知道我們摻水的事,打殺了好些村民。我們都被嚇壞了,都不敢在摻水,但不了餓著牛犢就是了,可是前幾天,天氣熱了,牛奶送到的時候有了酸味,妖女就把送牛奶的人都打殺了,屍體掛在村口的大青樹上,到如今也不許收屍,我也是擔心我家那口,如果他有什麼不測,我們只怕也是活不成了。”到後來,玉梅已經泣不成聲。
鐸月娘聽得一陣心驚,牛奶沐浴,隨意殺人,這都是誰幹的好事,不揪出這個人,鐸月娘寢食難安。正想著,村口傳來一陣騷亂,隱隱聽到有人喊,“來了,來了,回來了。”便看到許多人推搡著往村口跑去。
玉梅面上大喜,抱著孩也往門外跑,跑到門口,又不好意思的回頭朝著鐸月娘微微一笑,“許是送牛奶的人回來了。”
聽她如此,鐸月娘也忍不住跟了上去,到了村中央的空地上,果然有一群人等在了哪裡,只見幾個穿著邆賧府家奴服飾的家丁,站在中央,旁邊的放著一張板車,車上是那幾個今天早晨碰到的大漢,此刻都是血肉模糊的趴在車上,一個手裡拿了皮鞭的家丁,看穿著打扮,比那些家奴要好一些,應該是那些家奴的主管,他甩了一下鞭,發出啪的一聲脆響,人群嚇得瑟縮了一下,他才滿意的道:“今天牛奶沒酸,你們也沒摻水,不過牛奶髒了些,神女不滿意,所以他們幾人,每人杖二十,以儆效尤。如果明天你們送的牛奶不夠,就沒今天的好運氣了。”家丁著,隨意的甩了下手裡的鞭,鞭稍甩到了一個受傷的大漢,引起一聲壓抑的悶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