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邏閣看著她面上的假笑,心裡很苦。他知道自己不應該這些,這個人是他的妻,不應該被算計。可古往今來,政治聯姻不就是互相利用嗎。盛邏皮的對,“對自己有用的人,才是可以偕老的人。”他自問這些年對鐸月娘付出了許多,可惜這個女人始終看不到自己的努力,一直在吝嗇自己的力量。皮邏閣想到此處,逼著自己狠下心腸,平靜的道:“阿媛剛生了孩,情緒有些不穩,這幾天我便不來看你了,鳳兒那邊又新添了幾項功課,一時半會估計也抽不開身來,月娘,你……”他頓了一下,有些不出口,終於還是道:“你照顧好自己。”完慢慢的轉身走了出去,背影有些蕭索,有些失落,還有淡淡的孤單。
可這一切看在鐸月娘眼裡,不過是他要求的太多,求而不得罷了。她張了張口,到底還是想要回自己的兒,可她知道,除非拿東西來換,否則,了也是白,如今知道了閣羅鳳是阿黑的轉世,而且還憶起了過往,鐸月娘也放心了,到嘴邊的話,生生被她嚥了回去。
皮邏閣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無計可施,又不甘心,得空招來了阿佑,“你,還有什麼辦法能確認她的身份?我知道你肯定還有辦法。”他目光嚴厲的逼視著阿佑。
阿佑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身體裡的蠱,讓他很誠實,“阿吧病得很厲害,可以用她的血一試。若她是蛇女,阿吧會直接飛升,脫離軀殼,如若不是,”阿佑頓了一下,到底不願意出最後一句,多少年來,阿吧與他相依為命,一起度過了多少艱險的日。
皮邏閣用手輕輕敲打著桌面,這是他隱瞞了許久的秘密。他不敢想象,等真相被拆穿了,鐸月娘會如何看他,大抵是不會再要他了,可那又有什麼關系,她是自己的妻,註定只能與自己在一起,生、死都在一起。
帶著阿佑來找鐸月娘,兩人鐸月娘都見過,但是他們一齊出現在她面前,這還是第三次,阿佑被皮邏閣看得很嚴,平時也不容易見到。
“救救它!”阿佑開口只是簡單的三個字,沒頭沒腦。
“救救她他)?”鐸月娘疑惑的答了一句。
阿佑唇角抿了又抿,才不情不願的了一句,“阿吧傷著了,很嚴重,你救救它,我會報答你的。”
“阿吧,”鐸月娘想了一下,這名字阿佑提過好幾次,但是她不是大夫。鐸月娘也不理會他的感受,直接拒絕,“我又不是大夫,不曾學過醫,你要救你的朋友,”鐸月娘頓了一下,斟酌了下詞,“應該找大夫才是!”
皮邏閣無奈的搖頭,好聲道:“月娘的主意向來是最多的,阿佑也是沒辦法了,阿吧是他的命,你若能救,便救一救吧,到底也是一條生命。”
鐸月娘無奈的嘆了口氣,“我真的不會治病,我自己病了,那次不是請的大夫,若你們請的大夫不管用,治不好,何不請了畢摩去看看。”畢摩也是巫醫,或許會有辦法吧,鐸月娘心裡想著。
皮邏閣避開鐸月娘審視的目光,避重就輕的道:“月娘先去看看吧,看了再做打算,如何?”
鐸月娘眼見皮邏閣堅持,又想起那年,她被黃金蟒蛇纏住,還是阿佑救了她,心裡打定主意,可也不想便宜了他們,故作無奈的點了點頭,提出自己的條件,“我想鳳兒了。”
皮邏閣見她答應了,心裡的滋味一下複雜了起來,也不明白自己是想讓她去,還是不想讓她去。去了,他倆就到頭了,可不去吧,不弄清楚她的身份,始終覺得如鯁在喉。如今鐸月娘答應了,只好點頭,“嗯,我知道。”隨即,收拾了東西,帶著她和鳳兒去了巍寶山。
夜裡,阿佑帶皮邏閣和月娘,爬了半夜,到了巍寶山上的一個大山洞裡,鐸月娘有些好奇,什麼樣的人被他們藏在這裡。結果進去一看,嚇得鐸月娘差點魂飛魄散,整個人驚在當場,只見一條巨大的黃金蟒蛇靜靜的蟄伏在山洞裡,它身上有多處傷,大的,的,密密麻麻,腹部的傷尤為明顯,似乎已經被貫穿,傷口已經感染化膿,發出陣陣惡臭。
這傷口讓鐸月娘心裡一陣痛楚,她想到了阿黑的傷口,它當時也是傷在腹部,可是它心的遮掩著,不讓鐸月娘知道。如今傷在了這條黃金蟒蛇的身上,她又一次感到了無助。當年她也是想救阿黑的,雖然那條黑蟒很嚇人,可是它救過她多次,在山上最艱難的歲月裡,也是得益於它的守護,她與皮羅邆才能平安的活下來。最重要的是,鐸月娘能看懂阿黑的眼神,能從它的眼睛裡讀出它要表達的意思。這黃金蟒蛇不同,它的眼睛裡沒有靈動的神采,如同心智未開的孩童,鐸月娘根本看不懂它,所以私心裡,這蟒蛇與阿黑是不一樣的。可看到它們一樣的傷口,又忍不住想救它一救,可惜她不是獸醫,這裡也沒有抗生素,她如何能救它。
鐸月娘強忍著心底的恐懼,不願走近一步,只搖頭道:“我沒辦法!”對蛇她有著自己心裡的陰影,除了阿黑,她對所有的蛇都很恐懼。更何況她越看越震驚,這條蟒蛇竟然是阿佑的。那麼,當年在雲弄峰的一切,原來都是欺騙。她覺得自己的心不受自己的控制了,它在瘋狂的跳動,有著悲憤,有著恐懼,還有著惡心。她覺得自己手足無力,彷彿隨時都會虛脫。
她又模糊的想起了阿佑那天的話,“其實我們是被老虎追的,我們殺了老虎的幼崽,大老虎在追我們。你知道那個大老虎是誰嗎?大老虎叫波沖。”原來如此,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什麼於鵬被蟒蛇襲擊,根本不是偶然,而是他們精心的策劃,可憐波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兒死在誰的手裡。
阿佑用力的抓著鐸月娘的肩,兇狠的道:“你是蛇女,你肯定有辦法!”
蛇女?鐸月娘的頭嗡的又炸了一下,她想冷笑,她想苦笑,她想暴走。然而她什麼都做不了,所有的情緒聚集在一起,狠狠的沖擊著她傷痕累累的神經。他們把她帶到巨蟒面前來,只是為了證明她是不是蛇女,他們依然不死心。為了證實她的身份,不惜撕開多年的偽裝,赤裸裸的告訴她,其實從一開始,這一切都是騙局。
鐸月娘後退一步,阿佑把她瘦削的肩抓得深疼,鐸月娘腿腳無力支撐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她蹲下身,把臉深深的埋在手心裡,悶悶的擠出一句,“我沒有辦法,我真的沒有辦法。”
阿佑猛的一拳砸在洞壁上,接著又是一拳。他大聲吼道:“阿吧是我的親人,是我最後一個親人了,我要你救救它。”
皮邏閣閉了閉眼,他知道鐸月娘徹底與他離心了,除了禁錮,他們在岔道上越走越遠,回不去了。他狠一狠心,艱難的道:“月娘,阿吧是馭蛇,阿佑是蛇奴,如果你是蛇女,你的血可以幫阿吧解脫。”
鐸月娘猛的抬起頭,睜大眼睛看著皮邏閣,這是與她相守了六年的親密愛人,可就是他一步步把自己往死路上逼。深吸一口氣,她慢慢站起身來,把頭高高一抬,腰桿挺得筆直。那一瞬間,她彷彿換了個人,她輕蔑的看著皮邏閣,輕輕一笑,伸出手腕,拉起了袖,逼著自己狠下心,扭過頭,“下手快些,我怕疼。”曾經那些複雜的情緒都紛紛離她而去,愛恨情仇,她都不要了,什麼都不要了。
阿佑急忙取出一隻碗,拿了匕首,在鐸月娘的手腕上輕輕一劃,冰涼的觸感後,是一陣鑽心的疼痛,有液體無聲的流出。一有人捏住了她的手腕,幫她包裹傷口。
鐸月娘睜開眼,也不看那人,只盯著阿佑手裡的那碗血液,她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蛇女,對蛇到底有沒有用。
阿佑得了鐸月娘的鮮血,迫不及待的走向蟒蛇,心的把那碗血滴到了蛇眼裡,左右各倒了一些。鮮紅的血液進了蛇眼以後,猶如是滴進了海綿裡,快速的被吸收了個幹淨。
蟒蛇原本灰濛濛的蛇眼驀地有了一絲清明,猶如突然開了神志,鐸月娘的心猛的一顫,莫非自己真的是蛇女,可阿佑卻渾然未覺,悄悄打量皮邏閣,他的表情一如先前,不悲不喜,彷彿也沒看出蟒蛇的異樣。
阿佑手裡的空碗掉落在地,碎成幾片,他靠著洞壁,慢慢蹲下,雙手捂著臉,嗚咽有聲。
鐸月娘愣了,她從不曾見過這個樣的阿佑,記憶裡,他就是一個涼薄的人。目光無意中與蟒蛇再次對上,鐸月娘竟從它的眼神裡讀出了歡喜。鐸月娘不怕它了,看著那相似的傷口,她知道自己應該試著救它一救。努力回想著前世的記憶,鐸月娘沉聲道:“我以前聽過一個法,或許可以一試,但是我不會用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