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羅邆見到鐸月娘安然無恙,心裡的大石總算落地了。猶豫了一下,走上前來,仔細看了月娘幾眼,唇角微動,扯出一抹笑容,“無事便好!”
鐸月娘微微點頭,“兩位哥哥一路趕來,想必詔裡還有諸多事物不曾打理,今年天幹,收成大減,民的事,耽擱不得,月娘便不挽留兩位哥哥了。”
鐸羅望見月娘鐸月娘雲淡風輕的下了逐客令,也知道這裡是龍潭虎xue,馬虎不得,想多問幾句,也不方便,索性順著鐸月娘的話頭,朝盛邏皮拱手道:“忽聞變故,著急趕路,詔裡還有諸多事物來不及打理。如今月娘無恙,我們也該告辭回去了。”然後轉頭看向鐸月娘,“妹妹有些日沒給母親磕頭了,母親很是掛念,隨哥哥一道回去看看母親吧!”
不等鐸月娘回答,盛邏皮哈哈大笑起來,“賢婿,既然來了,何不多住幾日,你們兄妹情深,正好可以敘敘舊。鳳兒還,等那孩大些,讓月娘帶了回去給他外祖母磕頭,也是一樣,年紀大了,看到孩,心裡總是歡悅的。”
鐸月娘還想話,只覺得眼睛面前銀光一閃,刺得她眼睛生疼,追著那光看去,只見院牆上,早已有了埋伏,哪裡是什麼銀光,分明是箭頭上的寒光,在烈日下,都沒添幾分暖意,這是警告。鐸月娘淡淡的看了皮邏閣一眼,轉了話鋒,“大哥雖然為一詔之主,五哥也是少主了,到底日理萬機也是辛苦,既然來了,何不忙裡偷閑,暫住些時日,你我兄妹也有些年沒有敘舊了。”
“月娘”鐸羅望剛開了個頭,還來不急什麼。盛邏皮便打斷了他,“男人話,哪裡有女人插嘴的份。”著還陰冷的看了鐸月娘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鐸月娘點頭,“是,我僭越了。”心裡卻暗自好笑,男人話沒有女人插嘴的份,怎麼男人爭天下就妄想要借用她的力量呢,真真無恥。當下也不辯解,只是乖乖低了頭。
皮羅邆看著月娘的卑微的低下頭,心裡有一絲不悅,想到這裡好歹還是南詔的地盤,只能壓下心底的怒火,拱了下手,“月兒已經見了,她既無恙,我們便告辭了。”完轉身便往外走。
盛邏皮沉下臉,陰沉的道:“你們當南詔是什麼地方,來便來,走便走嗎?”話音剛落,一群帶刀侍衛利刃出鞘,堵在了大廳門口。
鐸羅望回頭,“詔主這是何意?”臉上沒有一絲懼色,反而掛了一絲笑意。
盛邏皮哈哈笑道:“沒有什麼意思,不過是想留兩位姑爺住些日罷了。”彷彿當那些侍衛不存在一般得雲淡風輕。
皮羅邆不屑的看了盛邏皮一眼,冰冷的道:“若我執意要走呢?”
盛邏皮毫不在意的道:“如今可容不得你不,本來我的計劃裡沒有你,是你不請自來,那就怪不得我了。”
鐸羅望不屑的看了盛邏皮一眼,“咱們也別磨嘰,有什麼話直吧,我最煩你們彎來繞去的那一套。”鐸羅望繼承了時羅鐸的爵位,也傳承了時羅鐸仁厚的性,一直沒有學會作為一方首領該有的心機,話向來直接,一如既往的豪爽個性從不曾有半分改變。
盛邏皮哈哈大笑起來,“還是大姑爺爽快,第一,你們供應的鹽的價格在降一成;第二,若有朝一日,南詔與石橋詔和石和詔有了沖突,望倆位姑爺幫我們擋住施琅詔,莫讓南詔吃了虧。”完全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命令的語氣。明明是自己想要搶別人的地盤,還得一臉的正氣凜然,不知羞恥為何物。
鐸羅望哈哈大笑,“都薑是老的辣,此話一點不假,只可惜我不答應。”最後三個字鐸羅望的很重,一字一字吐的清楚。施琅詔是他的外祖家,石和詔與施琅詔的詔主是親兄弟,他如何能對自己的親人下手,此刻他算是真正的體會到了鐸月娘的痛。蒙舍如今都敢對他們如此作為,身在蒙舍的鐸月娘到底被他們逼迫了多少回。他想到的,皮羅邆早就想到了,所以才有每年各個時節的那些新鮮的果蔬菜,那一封封問安的書信,無一不是為了提醒他們,浪穹和邆賧對月娘的重視,也好讓月娘在蒙舍能得一片安寧。
皮羅邆撣著袖,慢悠悠的回到座位,安安穩穩一坐,“趕了幾天路,也是辛苦,不如留下來,住上幾日,左右邆賧和浪穹得了兩江一湖的庇護,災情也不是很嚴重,這點時間還耽擱得起。”
鐸羅望笑著搖頭,“五弟,有伯父在,你遠遊都無妨,浪穹可全指望著我呢,罷了,先住上幾天吧。”著一掀衣擺,坐了回去。
皮羅邆舉起茶盞,對盛邏皮遙遙一敬,“大哥,喝茶,鳳慶的好茶呢。”
見他們二人忽然不在堅持,盛邏皮恍惚了一下,沒想到他們如此好話,不由在心裡默默的盤算起來,是先扣下二人做人質好,低價買些糧草好,還是先發兵奪下石橋詔與石和詔呢。一時遲疑不定,只覺頭又開始疼了。
如此僵持著,眼見日以西斜,鐸月娘覺得自己有些恍惚了。突然就聽得外面傳來一聲震天巨響,‘砰’整個大地似乎都顫動了一下,把所有人都驚了。盛邏皮一時不察,竟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下人都急忙的奔走著,內院的女眷們也紛紛打發了丫頭,到前面來打探到底發生了何事。
鐸月娘聽得那個聲音,立馬反應了過來,拿眼角的餘光偷偷瞥了皮羅邆一眼,剛巧與他的目光對上,皮羅邆微不可聞的輕輕點了下頭。鐸月娘釋然了,早就猜到他能明白了她的意思,可到底沒有仔細與他過那個配方,況且時隔多年,唯恐有所疏漏,這一聲巨響,實在是悅耳動聽。
皮邏閣最先反應過來,沉聲吩咐一個侍衛,“去看看,出了何事?”眼光卻一直在鐸月娘身上探尋,手指微動,阿佑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身邊,沒有話,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很快,便有士兵快速跑來回報,“詔主,邆賧和浪穹來人了,是要接他們的詔主和少主回去處理公事。城門守將願意放他們進城,他們也不進,只在城門口候著就行,公事緊急,不容耽擱。守將不能擅離崗位來通報,他們又不願意進城來,兩相僵持間,邆賧計程車卒便在城門外,用神兵破開了城門,我們的城門被毀了一半,他們在城門口叫囂,要接邆賧和浪穹二位主回領地處理事務,如果我們不放人,便用神兵把整個蒙舍城夷為平地。”那士兵應該是見到了剛才爆炸的威力,話時聲音都在打顫,到底把話清楚了,結結巴巴的又補了一句,“還有就是駐守在城門上的幾個弟兄,躲閃不急,殞命當場。”
鐸月娘靜靜的聽著,皮邏閣莫測高深的看她一眼,盛邏皮亦狠狠的瞪了鐸月娘一眼,“兩位姑爺怎麼解釋。”
鐸羅望看看皮羅邆,皮羅邆則低頭拉著袖,彈著那不存在的灰。在眾人都等得心焦的時候,他才平靜的道:“我把神兵交給了李德,我與他約定,如果日落西山我們還沒回去,定是月兒出了事,便讓他把城門毀了。如果毀了城門,還見不到我們,那麼盡管放開了手,直接把蒙舍城夷為平地,我總要找人為月兒陪葬,月兒自最怕孤單了。”皮羅邆慢悠悠的著,彷彿在一件與他無關的事,表情平靜淡然。
皮羅邆的漫不經心,卻是聽得盛邏皮和皮邏閣閣登時臉色大變。皮邏閣表情幾經變化,慢慢平靜下來,微微一笑,“少主言重了,世人皆知你與月娘青梅竹馬,捨不得她受半點委屈,你若如此安排豈不是連月娘都不顧了。”
皮羅邆看他一眼,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譏諷,語氣卻又帶了一絲憂鬱,“接到你們的來信,我以為月兒已經不在了,所以想拉你們一起為月兒陪葬,我覺得這樣很好。”隨即看下月娘,柔聲問道,“月兒,你怕不怕?”
鐸月娘輕笑一聲,“自然是怕的,我怕一起下去的人太多,五哥搶不到彼岸花給我戴。”
皮羅邆有一瞬間的走神,他想到那年在雲弄峰上,鐸月娘曾經央求他摘朵杜鵑花給她戴,只可惜最後那花還是沒戴成,他還欠她兩塊豆角糕,一朵紅杜鵑。想到這裡,心裡不由溢滿了不清的情緒,有苦澀,有無奈,還有一絲喜悅。
鐸羅望哈哈笑道:“你五哥搶不到,大哥能搶到,自然不會少了你的。”
鐸月娘點頭,“如此我便不怕了!”話剛出口,遠處又傳來一聲巨響,大地又顫動了一下,這次的動靜要更大一些。
皮邏閣臉色一變,沉聲打斷她們的笑鬧,“月娘,鳳兒許久不見你,很是掛念你呢,你還是先去看看鳳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