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邏嵐輕描淡寫的幾句話,把眾人都堵得沒了言語,只剩下朵麗嚶嚶哭泣,把頭一下下磕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苦苦哀求饒命。原媛被皮邏嵐的一番道理,也堵得沒了脾氣,只得嘆息一聲,軟了語氣,“妹妹,朵麗是我的陪嫁丫頭,跟了我許多年了,如今我身不便,一時也離她不得,請饒了她這回吧!”
張氏詢問的看了鐸月娘一眼,鐸月娘淡淡看了朵麗一眼,聲音平靜無波,“你的丫頭,怎麼處置是你的事,何必來問我。”
張氏也覺得頭疼,以前見鐸月娘還是個懂事的,因著盛邏皮的吩咐,自己也故意為難了她多次,原以為她會乖乖聽話,不想幾年過去,性卻是越發的乖張了。眼下阿媛又懷了身孕,身邊也不能少了伺候的人,只得自作主張,罰了朵麗一年的俸祿,鞭十下作罷,打發鐸月娘回了落幽閣。
楊秀瑩知道了香囊的事,原媛只是丫頭拿香料時拿錯了,她也沒再計較,心裡卻對鐸月娘依然有著膈應。一日原媛邀她一起走走,兩人便攜手在花園裡散步,原媛身重,走的慢些。阿奼也快半歲了,乳孃抱著,跟在兩人身後,行到一處假山旁,只聽得假山之後,隱隱有丫頭在調笑,“你知道嗎?二郎君回來了,也住在在落幽閣,與月主不是同住一個院麼,你這三弟妹會不會變成二少夫人?”
另一個聲音笑道:“可不是,雖然我們的規矩沒有大唐多,到底還是不成樣的,哪有弟媳與自己的夫家哥哥同住一個院的道理。不過二郎應該對她還是有幾分興趣的吧,聽剛回來就為了她發了好大的火,夫人都壓不住。”
先前的聲音繼續,“可不是,聽二郎君以前就求娶過過那位,不過被詔主駁回了,如今兩人住在一起,我從他們院外經過幾次,只見他們有有笑的,親密的不得了呢。”
……兩人越越不像話,原媛只得輕咳了一聲,假山後面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楊秀瑩想上去看看,原媛攔住了她,“妹妹莫去,不過是下人們的閑言碎語,做不得數,不管真假,好歹給夫君留點顏面。”
原媛得好心,楊秀瑩本也沒當一回事,剛才還覺得就是下人們的閑話,可聽到最後一句,心裡又暗暗的興奮了起來,聽原媛的口氣,彷彿還真有此事,不然何必要給夫君留顏面,向來清者自清。若果真無事,原媛為何要攔著自己。雖然對原媛阻攔自己有些不大樂意,到底還是服氣的了一句,“還是姐姐好心,妹妹可沒姐姐這麼大度。”
原媛搖頭,笑笑不語,秀瑩卻是開心了,總算逮到鐸月娘的把柄了。當下陪著原媛隨意的逛了一圈,便回了自己的院,又急急找了寫信的廝來,只把有的沒的寫了一氣送了出去,這才撥出一口氣來。她很興奮,心裡暗暗的想,鐸月娘不過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有什麼資格讓家裡的長輩,都拿她來做自己的榜樣,她也是庶女,哪裡比自己強。
時間又過了半個月,府裡收到皮邏閣的傳書,一切順利,他們已經啟程,預計月底便能到家。皮邏嵐鬆了一口氣,一邊吃這桌上鐸月娘親手做的點心,一邊道:“三弟回來就好辦了,你不知道我聽到了多少骯髒的事,聽到了一些她們背地裡對付你的手段,可嚇死我了。”
鐸月娘淡淡一笑,打趣道:“二哥也有怕的時候。”
皮邏嵐笑道:“自然是有的,當年獨自一人跑了出去,一路到大唐,九死一生,好幾次都想放棄了,可一想到你鼓勵我的話,我又堅持了下去。唉,你可別,大唐還真如你所言,甚是富庶,那些衣服我喊價一百兩銀一件,她們都搶著買,爾後我索性按你的,直接給她們量身定做,才撈到了第一桶金。慢慢的攢了錢這才有了勇氣給家裡寫信。後來三弟來信,父親同意組建商隊,也是你出的主意。你做的事,但是都幫了大忙,如果沒有你,我們南詔哪裡能這麼快獨霸一方。如今他們都恨不得你馬上去死,白了也不過是忌諱你的才幹,會被他人所用罷了。”
鐸月娘微微一笑,“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只可惜我連自己有什麼本事都不知道,讓我更好奇的是,二哥為何要趕走我的侍女?”
皮邏嵐嘆了口氣,“我也是未雨綢繆,偶然聽到幾句悄悄話罷了,或許沒事的。”他想了想道:“我知道你最是心疼那兩個丫頭,所以才幫你打發了她們出去,到底出了府,能保得性命才是要緊的。這府裡骯髒的事太多,真叫人惡心。”
鐸月娘搖著扇,解著夏天的暑氣,眼睛沒有焦距的望著不知名的遠方。皮邏嵐突然問了一句,“月娘,我帶你離開這裡,你可願意跟我走。”
鐸月娘一愣,隨即笑道:“二哥在什麼胡話,可是發燒了。”
皮邏嵐嘆了一口氣,無奈的道:“就知道你會這麼,所有人都看不起我,我不像個男,可我的性就這樣,我也沒辦法。”著竟微紅了眼。
鐸月娘微微一笑,“二哥可還記得我過,天生我材必有用,如今這樣,或許是二哥的緣分未到吧,只等那緣分來了,你擋也擋不住。”
皮邏嵐嫵媚一笑,“如此承你吉言,我還是坐等我的緣分好了。”
得了皮邏嵐的照應,鐸月娘的日終於好過了許多。身體也慢慢康複。如此又過了幾日,皮邏嵐:“三郎快到家了,等他回來了,我也該啟程,回大唐繼續賺錢去,哪裡至少還有我喜歡的事做,沒有這麼多的骯髒,月娘你真的不考慮跟我走?”
鐸月娘笑笑,“二哥笑了!我的鳳兒在這裡,我哪裡都不去。”
皮邏嵐哀怨的看了鐸月娘一眼,似嗔似怨的道:“你也不喜歡我了!”
鐸月娘被他的表情一逗,忍不住笑了起來。皮邏嵐忍不住雙眼放光,亮閃閃的看著鐸月娘,“月娘,我還是第一次見你笑的如此暢快。”
鐸月娘止住笑,想不起上次如此開懷大笑是什麼時候,或許是出嫁前吧,又或是那次回浪穹,與皮羅邆在馬車裡的那一通白話。仔細想想,她的確有許久沒開懷了。
“月娘,何事如此開懷?”人未到,聲先到,竟是皮邏閣帶著一路風塵大步走了進來。見到皮邏嵐不正經的斜靠在椅上與鐸月娘笑,面色不由沉了下去。原來她的開心只為皮邏嵐,不是為了自己的歸來。心裡某個角落又微微泛起一絲苦澀。
鐸月娘見他回來,急忙起身相迎,早有機靈的丫頭打了熱水來,伺候著皮邏閣洗去一路的風塵。鐸月娘本不願與他話,隨即想到他為了讓鳳兒回她身邊跪求了一夜,又過了這兩個多月,心裡的氣也消了,便笑著了一句,“夫君回來了,怎麼不提前一聲,我好到門口去迎你。”
皮邏嵐也嗔怪道:“三弟,不是還有幾天才到嗎?怎麼提前了這許多天。”
皮邏閣沉默的換好衣服,也不理皮邏嵐,只淡淡的問了鐸月娘一句,“我提前回來,你可歡喜?”
鐸月娘見他鍋底一般黑的臉色,也不知道什麼地方得罪了他,只好點了下頭,笑了笑,道:“夫君回來了,我自然是歡喜的。”
皮邏嵐笑道:“三弟,如今你回來了,我的任務也完成了,都別勝新婚,我就不礙著你們了,哈哈。”著出門回了自己的房間。
皮邏閣彷彿沒聽見皮邏嵐的話一般,依然緊緊的逼視著鐸月娘,“月娘不打算問問,我這一路可好?”
今天的皮邏閣有點奇怪,的話很的莫名其妙,鐸月娘只當他趕路辛苦,也不與他計較,“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如今夫君好好站在月娘面前,那麼自然是好的。”
皮邏閣目光灼灼的注視著鐸月娘,似乎想看穿她心裡的想法。良久,他悶悶的了一句,“二哥這幾個月一直與你同住一個院?”
鐸月娘想著這院又不是自己與皮邏嵐兩人,好歹還有新指派的丫頭們,也不解釋,只點頭稱是。
皮邏閣臉色更沉了幾分,恨恨的道:“月娘,你心裡可曾有我?”
鐸月娘笑笑,平靜的道:“自然是有的,我是你的妻,此生只能依靠你。也唯有你才是我的依靠!”
皮邏閣閉了閉眼,心裡的痛不出來,接二連三的收到了那些信件,讓他心裡很不痛快,他幾天幾夜不眠不休的趕了回來,只是想問問她為什麼,但是面對她時,又覺得不出口,想了又想,最終還是沒能壓下心裡的怒火,沉聲問了一句,“為什麼?”
鐸月娘不明白他所指,以為他在問鳳兒為何跟了夫人,只得解釋道:“少夫人身體不舒服,只是我沖撞了她。夫人便讓我禁足不準出這院,讓人把鳳兒也接了過去。我已經有五日沒見到鳳兒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