鐸月娘知道他的疑惑,也不便明,大家所圖不過一個‘生’字而已,沒必要把人往死路上逼,況且他們也不過是一群掌控不了自己命運的可憐人而已。當下差開了話題,“沒有你平安的訊息,我在府裡也是提著心過日,總覺得不安生,索性求了夫人,讓他們帶我來找你,幸好老天垂憐,遇到了阿佑,也幸好趕上了。”
不用得明白,皮邏閣明白她的意思,不由感嘆,“幸好你來了,不然今天我定是落不了好了,如若可以,我願意用我的命來換您的平安,私心裡我慶幸你來了,可我又希望你能在府裡平安的等我回去,我”他道這裡,竟是輕輕一笑,“你瞧,我都不知道自己在什麼了,竟有些語無倫次。”
短短幾天未見,皮邏閣清減了一圈,想必此戰著實有些艱苦。鐸月娘心思微動,面上也有了幾分動容,“不是有派了大軍跟著你嗎,如何只有這麼幾百個人,我看著不足三百,大軍呢?”
皮邏閣嘆息一聲,“我這些天,一直帶著五百將士,迂迴的與越析將士作戰,只為誘敵,目的是將他們引到這個山谷裡。張斌帶著大軍在此地設伏,按約定,現在我應該可以看到他在這裡出現,只不知是哪裡出了變故,至今我都沒見到他的大軍,如今只有我所餘的區區三百人與越析三千人馬對峙,幸得你們從天而降,幫我嚇退了越析,越析一時也摸不清我的底,暫時還沒有動作,等他們探明我們的情況,此戰不容樂觀,我的希望還是寄託在張斌身上,只怕他能及時趕到。”
鐸月娘嘆息一聲,有些失落,“可惜我不懂這些打仗的事。”皮邏閣的委婉,鐸月娘心裡卻是明白,如果援軍未到,等待他們的結果就是必敗。三百對三千,情況著實不樂觀。
此時一個將跑到皮邏閣旁邊,看了鐸月娘一眼,皮邏閣微微點頭,他才道,“副將軍,還不曾見到大軍的身影,我們該如何是好?是否撤退?越析那邊見我們遲遲沒有動作,應該已經起疑了。”
皮邏閣沉吟了半晌,“如果撤退,這些日的辛苦都白費了。若不退?”皮邏閣猶豫著,他不敢賭,三百士兵,人數不算多,可也要培養多年。他來的時候帶了五百,如今已經有兩百來個弟兄的把熱血灑在了這片土地上,若不能成功殲敵,給波沖點顏色,只怕日後只能無條件的妥協。皮邏閣不想要那樣的結果,況且他也不甘心,兩百來個兄弟的命為了此次計劃已經葬送,不能就這麼退卻。
那個將有些著急的看著皮邏閣,如今三百條鮮活的生命都在皮邏閣的一念之間,他們已經與越析對峙了三天,發現他們援兵沒到,只是遲早的問題。
此時,阿佑卻是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晃悠了過來,在皮邏閣耳邊低語了幾句。皮邏閣心思轉動,看著將要落山的夕陽,握緊拳頭,堅定的道:“如此再堅持一夜,到明日拂曉,若援兵未到,我們撤退。”
將有些著急,“如今越析軍隊已經蠢蠢欲動,援兵不到,我們只怕堅持不到天明呀。”
鐸月娘快速的分析者眼前的局勢,頭腦慢慢的冷靜了下來,“誰我們援兵沒到,我們不過是暫時休息,等養足了精神頭,定然能一舉滅了來犯的越析軍。”
皮邏閣一愣,不明白鐸月娘為何有此一。鐸月娘輕聲道:“我有一計,可助三郎惑敵,至天明。”著湊近他耳邊,悄悄了幾句。皮邏閣先是眉頭微皺,待得聽完,面上已浮上喜色,顧不得旁人在場,一把把鐸月娘摟進懷裡,只把鐸月娘尷尬得紅了臉,再不敢抬臉看人。
山下,張斌手裡捏著信封,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他實在不明白詔主為何要下這樣的命令,想到皮邏閣與他的約定,他望著眼前的山坡,嘆息一聲,“就地紮營!”
幾個副將面面相覷,與皮邏閣的約定他們是清楚的,他們早就到了山腳下,此時已經到了半山腰,今天就是圍殲了那些屢屢冒犯蒙舍的敵軍的好時機,不明白大軍將為何不按計劃行軍,而要讓他們就地紮營,眼看勝利在望,卻不允許他們動手,不由心裡都有些憋悶,只覺得心口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只得試探的問了一句,“將軍?”
張斌抬了抬手,“什麼都別問,明天一早,我們便攻上山去。”心裡卻不由暗暗一嘆,只盼著皮邏閣能熬過今晚。只要過了今晚,他便不算違了詔主的命令。
夕陽已經落到了山脊的背面,夜色沉沉的降臨,濃稠的黑暗,重重的壓在每個士兵的心頭。皮邏閣的大帳旁,山頂上,山腰間,大大,升起了數十處篝火,皮邏閣命令士兵們在火上烤了肉,把山間獵來的野味都架在火上烤得噴香,鐸月娘拉著皮邏閣的手,又拉了幾個士兵,圍著篝火,唱著簡單的拍,開始打歌。起先,士兵們還有些不好意思,慢慢的都來了興趣,只除了一直在暗中盯著越析動靜的暗哨,所有計程車兵都學著鐸月娘的樣圍著篝火,吃著烤肉,跳著舞,大聲的著,笑著,唱著。也有幾個稍通音律的,沒有樂器便吹著葉。簡單歡快的節奏,讓眾人都歡快了起來,踏著簡單的步,拉著手圍著篝火盡情的跳舞,只在山頂上,山腰間,揚起一片灰塵,遠遠看去,只覺人影綽綽,似有大軍在換防。附近的鄉村裡的村民見了這邊熱鬧,也來了興致,竟然也跑來湊熱鬧,到也是一片軍民同樂,其樂融融的景象。皮邏閣心裡也甚是歡喜,如此卻是更好的迷惑了敵軍。
越析的將士經過一天的對峙,心裡早已生疑,估摸著是被皮邏閣騙了,他們深入敵後,援兵肯定沒到。剛想點兵,趁夜偷襲,忽見山頭上,山腰間,燃起了數十處篝火,人頭攢動,揚起了大片灰塵,藉著朦朧夜色,也看不清楚,只覺得如此浩蕩的聲勢,想來定是援兵到了,不由懊惱一時心太過,失了先機,也歇了偷襲的心思,只能先休養好了,等天明在圖圍殲。
張斌一夜未眠,一直聽著山那邊傳來的動靜,那動靜很大,一絲一縷牽動著他的心,想到皮邏閣對他的信任,想起兒時一起長大的情分,到底還是按捺不住心底的悸動,思量半晌,終是下令拔營,眾人摸黑向山頂爬去,藉著夜色,隱秘在了黑暗裡。他看著對面山頭的篝火,心沉到了谷底,皮邏閣肯定因他的延誤出事了,不由心裡有些抽痛,他辜負了他。他不由攥緊了拳頭,“傳令下去,就地休息,天一亮便攻打越析軍,務必殺光越析軍,為三郎報仇,一個不留。”著他恨恨的一拳頭砸在了樹上。碗口的樹枝搖晃幾下,留下一個拳印。
對面山上的狂歡還在繼續,眾人都輪換著休息,皮邏閣把人分成了幾撥,一些休息,一些唱歌跳舞,如此輪流著,一夜打歌到天明。這是一個狂歡的夜,眾將士吃飽喝足,鬧得盡興,更是輪換著休息,養好了精神;也是一個大膽的夜,他們在敵人的包圍圈裡盡情的打歌,只為了迷惑敵人,爭取最後的時機。
黑暗總會過去,黎明終將破曉,東方的天邊漸漸露出了魚肚白,皮邏閣站在山頂,看著山溝裡的敵軍,不由輕嘆一聲,可惜!忽然對面的山頭傳來了一陣喊殺聲,定睛看去,波羅旗高高懸起,上面大大的蒙舍兩個字,是張斌的援軍到了,只見張斌紅著眼,指揮著大軍向山溝裡的敵軍沖去,敵軍節節敗退,不時傳來一陣哀嚎。越析的軍隊摸不著頭腦,昨天夜裡明明是東面的山坡上有蒙舍的軍隊,為何今天早上進攻的方向卻是從西面而來,退路被阻,一時也不知該作何反應,頓時亂做一團,才剛開戰,自己內部就先亂了。張斌帶著大軍趁機突襲,一路所向披靡,殺人如砍切菜一般,大局已定。
皮邏閣大喜,“我便知道他定不會不管我,我便知道。”聲音裡猶帶了幾分激動。他拉起鐸月娘的右手,“月娘,你便跟在我身後,我們一起滅了越析的軍隊,我帶你回家。”著塞了把匕首在鐸月娘的手裡。眼見敵軍已在眼前,他忽然又有些不放心,把鐸月娘的手抓得死緊,想了想,又摸出一塊手絹,把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綁在了一起,“如此我便能抓牢你的手了,除非我死,定不放開。”皮邏閣笑了笑,拔出腰間長劍,臉上表情瞬間肅穆,他挺直身軀,佇立在士卒後方,也不往敵軍裡沖,只撿了漏的人來殺,手起劍落,短短時間裡,便結果了好幾個。
鐸月娘只覺得自己的手心都汗濕了,原來戰爭離她這麼近,眼裡見到的是猩紅的血,耳朵裡聽到的是長劍穿透皮肉的聲音,是大刀砍在骨頭上的聲音,還有受傷未死之人的哀嚎聲,更多是各種各樣喊打喊殺的聲音。沒有經歷過戰爭的她,也被這陣勢嚇到了,一時呆愣在當場,有些回不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