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細嫩的手,屬於四歲孩的細嫩的手。她輕握著阿秀冰涼的手,細聲細氣的了一句,“池塘裡的魚兒真快活!”若那些記憶了的片段是真實的,那麼她不是自己落的水,也不是那個女孩推的。她這才忽然記起,那個被指認推她落水的好像叫鐸玉娘,如果自己真是魂穿,那麼,應該是自己的嫡姐。
她的話剛出口,屋裡一下安靜了下來,落針可聞。纖細的女微微一愣,隨即握緊了楊妍的手,柔聲道:“月娘可是又貪看魚了?”
楊妍微微點了點頭,又加了一句,“魚在水裡玩兒!”
這時那個脆生生的聲音急忙道:“二姑娘可是嚇糊塗了,你當時是與大姑娘在一起玩的,如果她不推你,你如何能落水。”女的很急,玉字咬得很重,最後鬧了半天,楊妍愣是沒聽懂她的是玉娘還是月娘。
楊妍用眼角瞟了話的人一眼,是個白白淨淨的女,體態豐滿,面若月盤,眉目清秀,長相到也標誌,好像正是那個抓著鐸玉娘不放,玉娘推人的婦人,仔細回想了一下,這才了有了模糊的記憶,彷彿叫劉慧,正是原主的乳孃。
楊妍暗自思量一番,想著當時原主落水,這人身為乳孃不忙著救她,卻是隻顧抓著玉娘不放,完全沒有把原主的生死放在心上,再看她話間眼神閃爍,目光遊移,不敢與自己對視,心裡有了計較,撅著嘴了一句,“我掉下去了,乳孃為何沒跳下來救我?”引申的意思就是,你這乳孃是怎麼照顧人的,你怎麼把我照顧到水裡去了。你照顧我都不上心,只知道把責任推給別人有意思嗎。要無關的人都受罰了,這個照顧她不上心的人還在這裡蹦躂,怎麼都不過去吧。
男冷冷的看了劉慧一眼,聲音低沉的道:“奶孃可是忘記了府裡的規矩,少夫人不責罰你們,是少夫人心底善良,到是養肥了你們的膽。”
劉慧一聽,急忙跪倒在地,“少主恕罪,奴婢只是實話實而已。當時奴婢見兩位姑娘玩的開心,所以才走開的。”
“夠了,”男冷臉呵斥一聲,“看在你是月娘乳孃的份上,罰月銀三個月,如若在不用心伺候主,直接賣出府去,白巖府不留無用的奴婢。”這話的重,頓時一屋的人大氣都不敢出了。
劉慧心有不甘,急忙把目光投向了纖細的女,坐在床邊的女適時的轉過頭去,仔細的幫楊妍擦著頭上不存在的汗水,避過了劉慧懇求的目光。劉慧只得喏喏的應了一聲,躬身退了出去。眼睛卻趁人不注意,狠狠的剜了楊妍一眼。讓楊妍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哆嗦。只覺得她的眼神太過冰冷,有著她不能理解的敵意。
頭痛的感覺席捲而來,楊妍只覺得自己的眼皮又開始沉重了。阿秀輕拍著她的臉,柔聲道:“月娘別睡,先吃點東西,喝了藥好好睡一覺,病便好了!”
透過女溫柔的眼神,楊妍只覺得這個女活得很辛苦,她的心裡有太多的憂傷,一時也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只好乖乖的點頭。心裡卻一直計較著奶孃剛才的眼神,總覺得這個人沒安好心。
適時有丫頭捧了熱騰騰的湯藥和吃食進來,貴婦人上前幾步,接過那碗白粥,阿秀惶恐的起身,“夫人,還是我來吧,這使不得!”
貴婦人卻微微一笑,拒絕了阿秀的好意,要親自喂楊妍,“如何使不得了,玉娘是我的孩,月娘便不是了麼!”先祖母已經過世,她是府裡名副其實的當家主母,也是嫡母,月娘是要喊她一聲母親的。
阿秀一時只覺更是惶恐,端坐在一旁的男適時開口道:“既然此事與玉娘無關,阿玲快去接孩出來吧,不能委屈了玉娘,我晚些去看她!”
阿秀急忙伸手,接過施玲兒手裡的粥。施玲兒心裡也惦記著還在祠堂裡跪著的玉娘,當下也不推辭,伸出柔軟的手,在楊妍或者是鐸月娘的臉上撫摸了一下,柔聲道:“可憐的孩,你且好好養著,母親明天再來看你。”
時羅鐸也站起身,“我書房裡還有事要處理,阿玲,我們一起走!”
張秀要去送,被他們二人抬手攔住,時羅鐸溫和的了一句,“好好照看月娘吧,不用送我們。”張秀只得停住了腳步,折返了床邊。扶起楊妍,口口的喂她喝粥,直到楊妍搖頭,她才放下。過了一會,藥送來了,楊妍看著那散發著濃烈草藥味的藥湯,直覺的皺起了眉頭,整張臉皺成了一團。
張秀無奈,又是好一陣的哄勸。楊妍也無奈,現在這身體病著,若有現代的西藥,磕上幾粒,再不濟掛個吊瓶,幾天就好。如今也只能閉著眼睛喝那苦澀的藥湯了。張秀好一陣安撫,藥湯也涼得差不多了。楊妍索性取過湯碗,閉上眼睛,幾大口喝下了藥。旁邊的一個丫頭機靈的遞過來漱口水,漱了幾次,又取了一塊飴糖讓她含著,那中藥的味道才稍微散了些。
一直以為中藥見效慢,喝了藥,又睡了一覺,楊妍覺得整個人的精神都回來了。想到後世對中藥的評價,不由搖頭。多好的國粹呀,何止是種植的藥沒有野生的效果好,最緊要的是許多藥材的炮製方法都失傳了,而且許多藥也絕了種。
在床上躺了幾天,這嬌弱的身終於慢慢恢複了,楊妍也漸漸適應了她的新名字——鐸月娘。也適應了她的新身份,浪穹詔少主時羅鐸的庶出女。
在院裡了休養了一個多月,她今天終於甩開了乳孃和伺候的丫頭,一個人悄悄跑到外面來玩,其實她只是想看看自己魂穿的荷塘,就在她猶豫著要跳還是不跳之間徘徊的時候,看到了剛才的一幕。心裡不由對女孩失了幾分好感,不由懷疑是不是記憶出了錯,早知這女孩如此不把別人當人看,那時實在不應該幫她話,到底要讓她在祠堂裡好好跪上一跪。可仔細一打量又覺得不對,就衣著來,她旁邊的男孩衣服所用的布料也不比女孩的差,都是錦緞。
雖然不明白這裡的等級制度,不過她對現在身處與大唐同一時期,南詔國建立前的六詔中的浪穹詔,這點歷史知識她還是有的。
地處西南夷的六詔,圍繞著洱海,各自圈定了自己的勢力範圍,是南詔崛起前最混亂的時代,而洱海也不叫洱海,還叫葉榆澤。在多以獸皮為衣的年代,男孩能穿那麼好的錦緞衣服,註定了也是身份不凡,看那衣著讓鐸月娘隱隱猜到了男孩的身份,時羅鐸的長鐸羅望,鐸玉孃的哥哥。可即便是哥哥,如何願意讓妹妹從自己身上踏過,甘心當她的橋呢。這讓前世身為獨生女的鐸月娘不能理解,畢竟聽了太多不願意讓父母生二胎鬧自殺,或者讓父母寫保證書的事。如今這一幕仔細看來是如此的溫馨,這種感覺鐸月娘從來不曾感受過。
鐸月娘默默的看著,眼裡不自覺多了幾分羨慕,若她也有個哥哥,是否也會如此關愛她。一件外裳輕輕的搭在她的肩上,鐸月娘回頭,一個貴婦人正含著溫柔的笑看著她,“怎麼一個人在這裡,身才剛好一些,也不多穿點,著涼了這麼辦。”語氣裡卻是毫不做作的關愛,正是少夫人施玲兒。
施玲兒聲音溫柔,話語裡雖然帶著責備卻含了滿滿的關切。鐸月娘急忙起身,恭敬的喊了一聲,“母親!”然後規矩的站好。
施玲兒輕輕一嘆,半蹲下身,與鐸月娘目光平視,這點讓鐸月娘很是受用,不需要45度仰望她。施玲兒拉著她的手,試了下她的手心的溫度,又摸了摸她的額頭,“養了一個多月,總算是見好了。”她抬眼看了下四周,“伺候你的丫頭婆呢,為何只有你一個人在此?”
鐸月娘眨巴著眼睛,“她們這不許,那不讓,我只能悶在屋裡,什麼都不能做,煩!”著倔強的抿起了嘴,只怕施玲兒生氣責罰那些人,雖然是下人,到底也是人,她習慣了人人平等,實在接受不了主奴婢那一套。
“哎,無論如何,你身體才剛好,心些也是好的。”施玲兒輕嘆一聲,到底沒要追究下人的責任,這到是讓鐸月娘悄悄鬆了一口氣。
施玲兒憐惜的輕撫著鐸月娘的臉頰,“好不容易養這麼大,為了秀姨娘,你也該多愛惜自己一些。以後莫要在風口上坐著,衣服還是要多穿一件,冷著不好。”她又看看不遠處的荷塘,自然也看到了那邊蹦蹦跳跳的兩個人,笑容更是柔和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