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言應是起身,皇帝又道。
“不過張真人卻是頗合朕心意,蘇德敏總算做了件讓朕稱心的事。”
說完話鋒一轉。
“朕記得,方才那個小太監與你一樣,都是從皇后宮裡出來的?”
“是。”
“哼,昨日還去了坤寧宮,是還念著舊恩訥。”
徐言聽出來皇帝是故意提王瑞安來試探自己,面上一派風輕雲淡。
“回陛下,王瑞安當初在坤寧宮好幾次都差點喪命,是臣一時心軟,才使得他撿回一條命。但那小子是個心善之人,畢竟是伺候了一年的主子,想要去送一程。臣當時覺得小事一樁,便未稟報,請陛下責罰。”
皇帝自然不會因為此事責罰他,又道。
“念舊情是好事,也要記得自己是誰的人,朕這個明政殿裡伺候的人攏共就那麼多,就有兩個都是從坤寧宮出來的,若都念舊情,朕這個天子,還有何威嚴。”
從坤寧宮出來的攏共就兩人,除了王瑞安,就是徐言,這是在提醒他要衷心,要懂得收斂,看來蘇德敏在皇帝面前做了不少文章。
徐言跪下,誠懇道。
“臣對陛下一片赤誠,絕無二心。”
皇帝冷哼了一聲,正欲開口,突然猛烈咳了起來,昭陽趕緊上前去,輕拍皇帝的背給他順氣,徐言上前去端了茶盞給皇帝。皇帝又猛烈咳嗽了好一陣才停下來,嘴角滲出了血絲,昭陽看到嚇了一跳,慌忙拿了絲絹去擦拭。皇帝覺得矯情,一把奪過絲絹,輕喝了聲。
“下去!”
昭陽愣了一下沉著臉退了下去。皇帝擦拭完血跡後接過水漱了口,仍覺得不暢,直接將茶盞摔了地上。
茶盞正摔在昭陽面前,碎片四濺,昭陽躲閃不及,眼見著尖銳的碎片朝自己面門而來,眼前忽然閃過一抹空青色身影,意料之中的刺痛沒有傳來。昭陽回過神來後徐言已經立在了皇帝身側,若不是左肩處滲出了血跡,昭陽還以為方才那一瞬只是錯覺。
皇帝看著碎了一地的碎片,拍案而起,怒罵道。
“庸醫!都是庸醫!”
罵完只覺得氣息不穩,胸口一股血腥從咽喉處奔湧而出,隨後直直地朝前摔了下去,明政殿一時慌亂不已。
直到暮色蒼茫,皇帝才穩定下來,昭陽與徐言並肩而行,至武德門處徐言正欲轉身朝東宮相反的方向走去,就聽得昭陽道。
“徐掌印,可願送孤一程。”
徐言自然地願意的,只不過面上裝作無所謂的模樣,聽命轉身,不發一言的跟隨著昭陽的步伐。
景楨傷重無法起身,跟著昭陽的是一個負責打掃內殿的宮女,老實本分,頗有眼力見,此刻已經退到了合適的位置。
一路無言,眼看著就要走到東宮,徐言垂眸看去,只見昭陽愁眉緊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他沉默著收回視線,回想起方才明政殿的情形。皇帝身體一直不好,徐言早就想到了這一步,而昭陽,從未見過白天的場面,也並不知皇帝的病已經嚴重到了如此地步,應當是被嚇壞了。
就在徐言以為昭陽只是想讓自己陪他一程的時候,昭陽開口了。聲音軟軟的,帶著點驚嚇過後的憂慮。
“父皇的身體一直如此嗎?”
徐言皺眉看著她,抿著唇搖了搖頭。
“近日才這般嚴重。”
“孤聽王太醫說,父皇的身體,已經到了……”
越說越低沉,最後兩個字已經走了一絲哽咽。
從徐言的角度看上去,剛好能看清她盈在眼眶裡的淚水,他將手背在背後,緊緊捏在一起,拼命壓制住想要將昭陽攬入懷中的衝動,寬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