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瞄了一眼鏡中之人,嘆息著放下。
深夜,慕容盈和衛昕悅目送我獨自踏進昭蘭殿。
庭院內的那株梨花樹還如一年之前般枝枝蔓蔓,迎風招展。
‘啾——’的一聲,一隻不知何處飛來的黃雀停於枝頭,用圓滾滾的黑眼珠子打量著我。
我整了整衣袍,慢慢踏入內殿。
可就在推門進去的一瞬間,我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暈眩,好像有誰狠狠地推了我一把。
我受了一驚,急忙回頭看。
可身後空無一人。
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往裡走,殿內兩側點有微弱的燭光,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床榻邊,隔著落紗端詳著少女在黑暗中的容顏。
她看起來竟比一年之前還瘦小了一圈,也再不複那時的天真眉眼,即使在睡夢中也是緊蹙著眉心。似乎一直很不開心很難受的樣子。
我心中登時一軟,便不由自主地伸手想揉開她緊皺的眉頭。
不想才剛碰了她一下,就被她猛地抓住了袖袍,我一驚。
“父皇...”她卻沒有睜開眼睛,只是嘟著嘴很委屈般地含糊低喃著。
原來是在做夢啊...
眼睛忽然就酸澀了起來,我想著如果我是那個人該會怎麼做呢?
於是我慢慢坐在床頭,伸手摸了摸她的發,柔聲道了句,“我在。”
她終是慢慢睜開眸子,難以置信地望著我。
在那一刻,我有一種很奇異的感覺。
好像我就是師父,就是這個女孩的父皇。
我情不自禁地朝她張開手臂,少女坐起身來抱住了我,放聲大哭起來。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抱著我哭。
我也什麼都沒說,只是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脊背。
動作無比溫柔自然,好像已做過千千萬萬遍一樣。
“父皇...不...皇叔,是我做錯了嗎?是我害了你嗎?”良久,她在我懷裡蜷縮著像只小貓一樣輕聲抽泣著。
我搖了搖頭,喉間忽然變得無比沙啞,“怎麼會...一直以來,都是父皇不好,是父皇總是口是心非...其實每次你喚我父皇,我心裡都很歡喜...泠兒...父皇多想看著你長大...”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愣了一下。
奇怪,我怎麼會說出這些話的?
她也愣住了,像似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仰起頭呆呆地瞧著我。
我生怕被她瞧出端倪,下意識地就閉上雙眼。
結果在一片晦澀的黑暗中,看見了那個人...
嚴格地說,是那個人透明的魂魄。
她對我說聲,對不起。
又對我說了聲,謝謝。
我有點摸不著頭腦,剛想問些什麼就被她伸手推了一把。
然後我就...看見了我自己此刻的模樣。
師父的容顏,緩緩睜開眸子,竟也是師父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