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說服了自己,可是心中的某一處地方卻一下子陷入了某種更深又莫名的沮喪懊惱——那我又該不該再去見慕容盈呢?
我茫然地望著紛亂的雨線從簷頭一縷縷垂下來,斷了,又連上,再斷開,不見頭緒。
梁九不知是什麼時候進來的,他端著飯菜勸我用膳,我卻置若罔聞,只顧著看雨。
而且真的沒有什麼胃口。
到最後他也有些無能為力,只好把膳食放在長案上,然後退了出去。
臨到門口,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對我說了一句,“對了,殿下,是鸞鳥。”
“你在說什麼?”我一時不解。
“之前您從長樂公主那裡帶回來的兩只蛋,就在今早終於孵出來了,原來竟是鸞鳥。”他見我終於理他了,便開始絮絮叨叨地解釋,“鸞,瑞鳥也,正所謂鸞鳳和鳴,想必也是殿下的婚事將近才會有此祥兆也...”
我愣了片刻,然後猛地推開他,跑向我的寢殿。
兩只毛發稀少嗷嗷待哺地小家夥在窩中伸著脖子對著我虛弱地叫。
我又沖了出去,冒雨在庭院裡的泥土中四處找抓蟲子。
梁九目瞪口呆,“殿..殿下,您這剛受完傷...怎麼可以...”
我卻興高采烈地喂著這兩只小鸞,像似自言自語地道,“果然應該去見見她,把這個好訊息告訴她!”
“啊?”梁久摸不著頭腦。
“快備傘!我要去長樂公主那!”我抱起了鳥窩,心情忽然間莫名愉悅了起來。
來到重華殿,格外冷清,今天連那兩個啞巴老嫗都沒看見。
不免有些心疼,如果我不來見她,她似乎連個講話的人都沒有。
“殿下,可是您和公主都大婚在即,這個時候私下相見會不會不太好...”梁久給我撐著傘,悄悄問道,心中總有些說不出的擔憂。
“有什麼不好?”我沒有想太多,只聽見自己的心跳的很快,氣喘籲籲地彎著腰,“這是我答應她的,孵出這兩只蛋,我做到了。”
梁久聽了忍俊不禁地‘撲哧’一聲,臉上的擔憂倒是少了許多,“是奴才多慮了,公主和殿下是姐弟,自然是百無禁忌。”
我的臉色微微沉了沉,“你去殿門口等我。”說完,我便用寬大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蓋住懷中的鳥窩,跑出花廊,三步並著兩步跑上慕容盈住的閣樓。
越靠近她的房門,我的心便跳得越快,站在她的門前,額前已是一層濃密的汗水。
我駐足良久,深吸了一大口氣,才緩緩曲起雙指,剛準備要敲門,門竟先從裡面被拉開了。嚇了我一跳。
“你打算在我房外站多久?”她冷若冰霜地白了我一眼。
我臉一紅,一時無言以對。
“你來幹什麼?”她又問。
我這才抱緊了鳥窩,解釋起來,“那個...它們孵出來了,所以來給你看看。”
她垂下眸子,微微一瞥我懷中護著的鳥窩,它們蜷縮在一起,似乎已經睡著了。
“是一對鸞鳥。”我小聲道。
她沉默不語,良久,才道,“進來罷。”
我隨她走了進去,她撅了撅嘴,示意我將鳥窩先放在一旁的桌案上。
我踮手踮腳地輕輕放下,剛長籲了一口氣,一回頭,就看見她正在對鏡梳妝,而銅鏡旁的衣架上擺著一件華美卻刺眼的鮮紅嫁衣。
我頓時有些無措,雖然早就知道,但親眼看見還是忍不住流露出幾分失落。
她手持眉筆,從銅鏡中看我,“這是太後賜的。”
“哦..很漂亮。”我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聽說太後也賜了一件給衛家千金,你覺得有沒有我這件好看?”她淡淡地描著眉,像似漫不經心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