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出於對蕭紫煙自戕的愧疚,她全都不與她計較。
唯獨只有一點,她不能忍。
她不該傷害泠兒的。
她還記得,在泠兒七歲生辰宴上,她重重地掌摑了她,那是她第一次打了她。
後來整整花了一天一夜,侍衛們才從一家青樓裡找到了爛醉如泥的長樂公主。
她親自去接她,小心翼翼又一言不發地用溫熱的帕子擦著她發熱的額頭。
“不要你管我...讓我跟著母妃死掉...好讓你眼不見為淨。”少女虛弱地推著她。
她沉默了很久,才沉沉地道,“對不起,是父皇不該打你。”
“別假惺惺了,反正你只有一個女兒,是我欺她在先,你打我也是應該的。”少女冷冷地道,眸子泛著漠然的光。
其實她也時常會問自己,她到底有沒有把盈兒當作女兒,甚至有幾次真的氣極了,她甚至想告訴這個女孩,自己根本不是她的父親。
但這話,她始終沒有說出口。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孩的時候,她才不過三歲,自己也才剛剛二十歲。
想想那時自己真的太年輕,裝的大多還是自己的兒女情長和家仇國恨,後來即便心裡想,也不知該如何做這個女孩的父親,更何況她還根本不愛這女孩的母親。
在這一點上,泠兒的確是比她幸運得太多。
但,難道自己真的就從沒把這女孩當作自己的女兒嗎?
女孩那天燒的很厲害,迷迷糊糊地開始胡言亂語,一會說‘你走開’,一會又說‘不要走’,最後女孩死死抓著她的手,質問她,‘為什麼不肯對她母妃好一點?’
“真的對不起...”她輕柔地將她的發抿到耳後,心裡暗暗驚覺女孩已經長大了,她深吸了一口氣,也不確定她能不能聽見,低聲道,“你以後便會明白,感情的事誰也無法控制,但即便我沒辦法愛你母妃,你依然是我的女兒。在這個世間,有太多人視我為敵,我都不在乎,可我真的不希望..你也在其中。”
她彎下腰,親了親她光潔的額頭。
希望你能明白,父皇很愛你,真的很愛你。
但這句話,她始終沒有說出口。
因為她再明白不過,愛這個詞,對自己而言,太奢侈了。
她好像只會給她愛的人帶來不幸。
所以,她最終總是選擇離開。
即便能夠短暫的相逢,她心裡也明白,她還是會離開的。
或許南宮皇後說的沒錯...失去,才是自己最終的宿命。
從前她不肯承認,總以為一切都是可以選擇改變的,現在想來,她也看透了,或許人們根本就沒有選擇的機會。有些結局,早已命中註定了。
但最後的最後,她還是希望,那些罪孽和不幸,可以和她一起離開這個人間。
在清晨的暮鐘響徹整座燕宮之前,她離開了。
而長樂公主醒來的時候,有些失神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不知道怎麼了,有那麼一瞬間,有溫暖的濕意從她的眼眶中洶湧而出。
這種感覺讓她想起了不久之前的石室裡,她緊緊抱住了為她吞下‘毒.藥’的那個傻瓜。有那麼一瞬間,雖然只是稍縱即逝的一瞬間,但她竟真的起了想和那個人長相廝守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