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又只吐了一個字。
阿木也只好保持沉默了, 抬起下巴輕輕吻了下她的發,便閉上了眼睛,她也真是有點累了。
許久, 半夢半醒間, 她聽見懷中的人像似呢喃了一句, “都見見罷,只要你想。”
但她太累了,沒有應聲。
薛義, 曾是燕山四俠之首, 後出山隨襄王慕容顏平亂守疆, 也一起經歷了‘未央之變’。襄王稱帝後,念其功高,封為燕山侯。這位侯爺處江湖三十餘年,處廟堂十餘年,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此生真正做到了無愧於天,無愧於地,無愧於心。
薛府,臨街不過兩扇黑漆小門,兩尊小石獅子。
常常讓人難以想象這裡是當朝宰相薛義的府邸。
即便進入之後,也沒有雕欄玉砌或是金屋藏嬌,目之所及皆是鬱郁蔥蔥的花木和列列整齊的武器架。確實不像是朝之重臣的府邸,倒像是某處不知名的武館。
自從薛大人前幾日下朝時不慎跌下金鑾殿前的長階後,便一病不起,寸米難進。
宮中禦醫來看過,京中名醫也來看過,大多都搖著頭,悄悄暗示薛相義女薛梓楠可以準備後事了。
當然,這麼暗示的醫者最終都被悲憤交加的薛千金用拳腳功夫轟了出去。
於是,再沒人敢上薛府看診,自討苦吃。
這日傍晚,有兩個來路不明的人物自稱是雲遊四海的神醫,敲開了薛府的大門。
此時的薛千金已經心灰意冷,雖見這兩人面目不清打扮可疑,但還是親自帶他們走進父親的房間。
兩人一踏進昏暗的房間,滿室濃鬱又悲傷的草藥味,病榻上約莫五十上下的男人滿頭灰白,目光有些呆滯地茍延殘喘著。
楚夏緹鼻子一酸,又轉身踏出門外。
“小緹?”阿木望著她。
“你先進去罷。。我一會再進來。”
楚夏緹深深呼吸著,捂著胸口難受地道,她見不得熟悉的人們垂死的模樣。
阿木點了點頭,揹著藥箱先跟著薛千金走到薛義的床前。
“爹,來大夫了。”薛梓楠含著眼淚,試圖扶起薛義。
“我不是說了。。不想見任何陌生人嗎?”薛義含糊地道,虛弱地推開了薛梓楠伸過來手臂。
“讓我,試試罷。”她和薛梓楠調了個位子,不顧薛義的掙紮用力扶起他,極輕地再他耳邊喚了聲‘薛大哥’。
薛義瞳仁一縮,有些難以置信地轉頭對上她面具下的眸,“你。。你是。。”
“我是來看你的,薛大人。”她一字一頓地道,幫助他靠著枕頭坐了起來。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薛梓楠感到異樣,問道,“爹,怎麼了?”
“梓楠,你先出去。”薛義吃力地道,“讓這位大夫,好好地看看爹。”
“是,爹!”薛梓楠心生一絲希望,看起來父親總算是有了幾分求生的意識了。
薛梓楠退出去之後,薛義掙紮著想下地跪拜。
“薛大哥,我只是阿木。”她忙伸手按住了他。
他怔怔地望著她,許久,才口齒渾濁地問道,“慕兄弟,這些年還好嗎?”
“我很好。”除了這三個字,她也沒有更多的話要說了。
“那您所途徑之天下,都還好嗎?”薛義又問。
她沒有回答,卻靜靜地道,“薛大人還記得罷,我不幸為君的那七年裡,多少次曾與卿徹夜暢想著這個天下。想著這個國家要太平昌明,百姓要和睦友愛,將士不必死守邊關,四海皆可仇怨消弭。終有一天,虎狼殆盡,山河永定,從此江山如畫,全卷在筆墨裡。”她頓了頓,終是答道,“時至今日,哪怕我途徑之地,並不盡如人意,但我仍然相信,會有那麼一天到來的。”
薛義心有所感,虎目含淚,忍不住叫了聲,“陛下。。”
她搖了搖頭,“我不配被稱之為君,但卿卻實為國之棟梁。”
“老夫出身山野,又算哪門子的棟梁,不過是塊還能湊合燒的薪柴罷了,如今怕是已燒到盡頭,也是時候該壽終正寢了。”薛義啞啞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