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忽然嘆息一聲道:“什麼是人,什麼是妖?孩子,我看你體質異常,可否想過自己是人還是妖?”
沈離一下子愣住了,怎麼也想不通明明是十分淺顯的非此即彼的辯證關係,怎麼就會扯到自己身上。
什麼是人?什麼是妖?自己是人還是妖?
那一瞬間的迷茫,讓沈離幾乎忘我了,婦人又悠悠道:“仙佛神魔聖王妖人……說到底有區別麼?有區別的只有心。”
另外一邊坐在首位的那個蒙面女子忽然拍手擊節道:“鄔祺,想不到你在此二十年,竟然頓悟到了如此境界,想我當年還妄自慶幸,以為你和鄔葭落得如此下場必然十分悽慘,看來是我的眼光太短淺了。”
原來這婦人叫做鄔祺,便在這時,那種鋪天蓋地的威壓再度澎湃洶湧起來,少年右手邊另外一個女子道:“卜驪,你少在哪裡假惺惺,誰不知道當年你為了謀奪來此的機會,害死了多少姐妹性命,今日卻這麼說,真當我們不知道麼。”
沈離駭然,原來這才是之前說話的強者,沈離竟然判斷錯了!
這個婦人顯然便是卜驪口中的鄔葭,而她竟然還不能真正的做主,做主的鄔祺卻沒有露出半絲霸道,依然位居鄔葭之上了。
莫非這便是返真境界的神妙?
其實沈離根本判斷不出這些強者的高度了,此刻無論她們達到了什麼境界,顯然是不準備在這裡對沈離出手的,所以篤定了這一點,沈離心下安定所有腦筋轉動得飛快。
左手首位的卜驪道:“鄔葭,隨便你說罷,總之鄔祺已遠超你我,便是因為我們的心性不足,天賦太差,當年我還不肯承認這一點,現在確是不得不服了。”
鄔祺忽然道:“姐姐,你何必言不由衷,姥姥們不肯放你來到這裡是因為心疼你,否則為何放手讓你來主事,你總覺得心頭不滿不過是因為不曾得到罷了,可是得到了又如何,你可知我們姐妹這些年的苦楚?就好像人妖之別,得失不過也是如此罷了。”
卜驪忽然站起,向鄔祺合手以禮道:“妹妹,受教了。”說罷端然下坐再不出聲。
鄔祺則坦然而受,卻是轉頭對沈離道:“公子,我那孩兒說了,今日無論你選擇哪一個孩子跟你走,都要擔負上屬於你的責任,那個女子的生死就在你一念之間,你可曾準備好了麼?”
這一句似有所指,沈離凝視著鄔祺,好像要透過紗巾看透她的用意。
“如果我現在放棄呢?”沈離道。
“我孩兒說過的話,絕無更改,雲崖大帝的血脈不容褻瀆。少年,你給我記住,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神詣,無論你覺得是非對錯,都僅僅是你在以為,而不能影響神的意志!”鄔祺十分耐心的回答。
“你說他是神?”沈離指著少年幾乎被氣笑了。
“神的血脈就是神的代言,你可以無知,但是不要用無知去質疑。否則總有一天會付出代價。”鄔祺道。
“我字知道雲崖大帝不過是殘暴不仁的暴君,就憑他也敢稱神?”沈離毫不退縮。
“你殺過人沒有?你殺過兇手沒有?你吃不吃肉?你每天要剝奪多少生命?”鄔祺問。
沈離默然。
“對於比人類弱小的生靈,人就是暴君,但是人同樣是高不可攀的神!”
沈離深吸了一口氣,卻是強道:“我不信,他說我三日後必須死,如果我不死怎麼算?”
鄔祺不再說話,鄔葭也沒有出聲,便是那少年也僅僅是冷眼看著沈離冷笑,好像在看一個無知的白痴在表演笑話。
卜驪下手有個素服的女子忽然冷冷道:“選好你的人趕緊走。”
沈離的心終於狂跳了起來,他知道了為何沒人說話。
現在的乾清宮裡,像是鄔葭那樣的強者不知道有多少,如果這些人裡隨便走出來一個,沈離都絕對不是對手,甚至很可能連逃跑的機會都找不到。
所以如果他真的付那三日之約,還想不死同樣是笑話。
沈離壓制住自己的一下子紛雜的思緒,轉頭看著旁邊的四個女子,目光梭巡卻是舉棋不定。
其實僅僅憑藉肉眼來看,哪裡能夠知道那一樣苗條的身材有什麼不同。
沈離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為何要去挑戰少年的底線,現在這個難題卻退給了他自己。
因為無論他選擇誰,都如同在決定一個人的命運和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