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長一死,關於常莞兒浸豬籠之事便無人再提,可這畢竟關乎女兒家名節,說常莞兒不在乎,是假的。
那日,她記得清楚,她上山採藥,竟發現大片的奇異植物,通體紅色,沒有葉片,有的已結了花苞,有的已然開放,她心生奇怪,從小生在這片土地,卻從未見過此種植物,難道是有人特意栽種?她走近,聞到一股異香,不似普通花香的濃郁,清淡卻讓她感到不適。
這時,突見里長和一年輕男子走來,兩人像在爭吵,也因此給了她躲藏的機會,她找一隱蔽處藏起來,無聲的觀察著這一切。
那男子竟突然掏出一把刀將里長砍殺,她嚇得睜大雙眸,更讓她吃驚還在後面,那男子殺了里長後,掏出一瓶藥水,灑於里長的屍體上,頃刻間刺鼻的氣味合著花香傳到她鼻翼中,難聞的讓她想要嘔吐,不過,她的拼力忍耐在看到男子變成里長的模樣後,終有了一絲裂痕,她捂著唇,跌坐在地,哪怕只是細微的響動,也被男子發覺。
她倉皇失措的逃回家,並未見男子追來,倒是大姐和姐夫來家裡省親,大姐一向對她不冷不熱,從小她們都不像其他姐妹般親近,大姐見她狼狽的模樣也未發一言,倒是姐夫關心的詢問了幾句,她猶豫著,最終沒有告訴任何人。
用過午飯,她回到自己房間,腦袋暈乎乎的,她躺到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再醒來,便是經歷了那不堪的,不願回憶的一幕。
她和姐夫躺在一起,兩人均赤身裸體。
大姐打了她,面容猙獰,不顧家人的阻攔執意喊來里長評判。
當里長出現的那一刻,她明白了一切,可明白歸明白,根本無濟於事,她說的話,沒有人相信,連唯一能證明她清白的守宮砂也消失不見,那一刻,她從父母眼裡看到了憤怒和嫌棄。
接下來發生的事,在她預料之中,女子不守貞潔,與人私通,按照先前的習俗,當被浸豬籠,她不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裡,只曉得都是里長一手策劃,他想讓她死,以侮辱她的名義。
“冉公子!”強力收回思緒,常莞兒行走至鳳君冉面前跪下,哪怕曾經再不堪回首,她也決定撕開一切,讓真相暴露在空氣中,因為,她不想帶著這個汙點過活,算是,也算是為了身邊這個為了救自己連性命都不顧的男子吧。
她開口,目光堅定,“關雎山上種了很多陌生植物,里長或許因為這個才被殺害,還有,我並未與人私通,為何守宮砂一併不見?公子可知道?”。
說完,將手臂往前一伸,絲毫不在乎周圍的唏噓聲。
鳳君冉靜靜的看著常莞兒,所有人都在看她,這女子不顧一切的決絕模樣,倒讓鳳君冉生出幾分熟悉來,這份熟悉自心頭初現,便叫他心驚。
鳳君冉斂眸,將目光轉向連歆川,似在詢問連歆川的意見,連歆川重重頷首,帶著千萬斤重的信任。
鳳君冉收了目光,將常莞兒扶起,手指搭在她的脈搏處,良久,才冷冷啟唇,“不過是旁門左道之術!”說完,兩指併攏,分別點至常莞兒手臂,胸口,腰腹三處,掌心微動,猛地朝常莞兒背部一拍,常莞兒噗的吐出一口血來。
“阿冉!”連歆川雖不懂鳳君冉為何如此做,但常莞兒吐血,卻讓他擔憂。
鳳君冉並未搭理連歆川,而是對常莞兒徐徐說道,“再看看。”
常莞兒聞言,顧不得擦拭嘴角,一把拉開衣袖,赫然可見那守宮砂重新出現,紅紅的一點,比血還要妖豔,她舉著,展示給連歆川看,笑中帶淚,“有了,有了……”。
“你服用了寒水石,氣淤血滯,所以才不見那守宮砂。”鳳君冉開口,更像是說給所有人聽。
“婉兒!”這時,一對年長的夫婦走上前,女的拉住常莞兒的手,男的眼圈泛紅,“爹孃對不起你!”
常莞兒看著父母,聽著他們的懺悔,饒是有再多怨恨也化為虛無,她撲進婦女懷中,哭道,“婉兒不怪爹孃,不怪大姐,都是那奸人所為。”
然,常莞兒口中的大姐卻至始至終未上前,未道歉,她面無表情的凝著擁抱在一起的三人,眼神冰冷,好似早已置身事外。
這表情被鳳君冉收入眼底,疑惑更甚。
如今,壞人已死,常莞兒重獲清譽,整件事似乎都是那假扮里長的男子一手策劃,只有鳳君冉和連歆川明白,這不過是事情的表象,實際是常寧村乃豐國國土,竟長出了汨羅國獨有的曼珠沙華,並且數量繁多,背後最大的僱主很可能與汨羅國有關,如此,汨羅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一旦上升到國度,百姓便再無安寧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