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歲的高敏和高淩四歲的時候簡直就是兩個極端,而前者,端到了小小年紀就存在偏見,帶著高高在上的嬌貴貶低別人。
而在高敏的世界裡,那個作為“別人”最佳的物件,就是高淩。
“王伯王伯,你不要跟他說話,他好髒的。”小高敏揚著下巴,得意洋洋地看著高淩。而高淩身上,濺了一身亂奶油。那些奶油在幾分鐘前還在高敏手裡,是個精緻的小蛋糕,但是沒來由的就丟在了高淩身上。
第一次的時候還會有人問她,問你為什麼要朝哥哥扔東西啊,但是一而再再而三之後不會有人再問了。
“他又不是我哥哥,我不喜歡他!”
梁蘭有時候會教訓一下,但是才說兩句小姑娘就哭唧唧地奔向父親,父親安撫之後說沒關系,梁蘭笑笑也不再管了。
九歲的小孩子學會了冷笑。
漸漸越發沉默寡言。
但是玩笑並未結束,他仍然待在高家,因為無處可去。然後一切周而複始,高敏所謂的不喜歡他,高欽正的冷眼旁觀和冷漠對待,梁蘭只會表現出糾結的樣子,但是始終站在另一邊。
那麼格格不入。他渴望離開。
如果說是寄人籬下,那到底有所“寄”託呢,但是這裡,完全就是不能接納他的地方,處境連王伯的孫子都不如。
王伯的孫子,或者是在高宅內工作的其他人的親戚小孩,都會起碼受到高家人慈祥的面孔對待,甚至連那位大小姐都能和他們玩在一起。可是為什麼偏偏就對他這麼冷漠呢?
他不明白,但是他也不想明白了。
從很就開始,他就知道,這裡不是他的家。或許他曾經有一個家,但是現在已經杳無蹤跡了。
一個外鄉人。
“切,裝個什麼勁啊,一整天板著個臉好像很帥?真不知道那些女孩子怎麼會看上他的!”
“人家不光長得好看,人家還有錢啊。”
“個屁!有錢來這個學校,和我們混一個教室?不就是個有娘生沒娘養的,爸媽在哪兒都不知道呢!”
“哎不是,怎麼我聽說他是高家的人,就是那個很有錢的高家。”
“呸!就是去蹭了人家一個姓!隔壁那個區有個貴族小學嘛,那個據說是他妹的,才是高家真正的千金,每天豪車接送。他啊,就是個被爹媽拋棄的小崽子,好心人撿回去罷了。好端端蹭了個高家人的標簽,也真是命好。”
佛祖勸我“無我相,無他相,無人相,無眾生相”,可是我做不到啊。
高淩握著書本的手發力握緊,指節發白,表情也是十分隱忍,但是眼神一點不願委屈壓制,陰冷瘮人。
十四歲,他練過的拳頭第一次用於實戰,首戰告捷。
少年在偏僻的角落,揪著那人的衣襟,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以後嘴巴放幹淨點,我的耳朵挑,有些東西聽不得,懂?”
頹喪落寞的影子被夕陽拉得老長,他一路晃晃悠悠兜兜轉轉走到了不知道哪條街,終於看見一個無人的長椅,就坐了上去。
雙手無力地掩面。
一開始只是嘆息,後來是淚水輕輕滑落,再後來,少年的聲音成了陪伴夕陽的音樂。
暖黃色的哭泣聲。
就這樣,就這樣很好,沒有人,沒有高家,沒有冷漠,沒有高敏,沒有別人,沒有任何不想聽到的話不想見到的人,很好。讓我再哭一會兒,就一會兒。
“大哥哥,你不要哭了。”
一聲清脆的童聲打擾了少年的哭泣,他移開手。
一睜眼就看見了面前一隻小手,和小手中的那一顆糖。
“大哥哥,你不要哭了。給你吃糖。爸爸說,人們哭的時候呀都是因為過得太苦了,所以多吃幾顆糖,甜甜的就好啦。”
小女孩說著另一隻手又往兜裡搜,再拿出來時手心多了兩顆糖。
兩隻手一起伸到高淩面前:“看大哥哥剛剛哭得那麼兇,一定是覺得很苦吧,那就多吃幾顆,瀲瀲的糖可是很甜的喲。”
高淩眯眯眼看著小女孩,那一刻夕陽就在她身後,他彷佛看見天使。
“那可能不夠哦,哥哥覺得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