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會?其實都是一樣的手段,高欽正沒有親自用他的手沾上受害者的軀體,但是受害人的死亡卻是由他間接造成的。同樣的手段,對付了兩個人。”
“兩個人?”梁蘭呆看著喬言。
“高家老爺子,也是被他逼死的。言語相激,老爺子心髒本來就不好,這麼一激動,就徹底醒不過來了。”
梁蘭愣了好半天,腦袋仍然沒辦法消化這件事情,她緩緩抬頭,問:“你是怎麼知道的?”如果是這樣秘密的事情,事關他的榮譽和兩個人的性命,高欽正沒有理由不嚴加保守,外界應該找不到資訊的才對。
梁蘭問話一出,喬言的眼中神色灰暗,也有悔恨在流轉,語氣也變得低沉。他說:“高欽正來我家看望父親的那一天,我也在家。”
很多個日日夜夜想起來的時候,那一天頭昏腦脹的感覺都依然清晰。那天他發燒,早上賴床,後來實在渴得難受,便起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自己喝了之後想了想也給父親倒了一杯,然而走近時卻聽到了爭執的聲音。
那人的眼神真可怕,語氣也好狠。喬言透過門縫小心地看著裡面的情形,心裡害怕,不敢進不敢退,就那麼看著聽著,緊張的情緒隨著父親忽然急促得難以控制住的喘息而層層往上,手也顫顫發抖,抖得溫水灑了一地。後來見聲音漸漸平息下去,他看見父親氣躺在床上,而那人看樣子也作勢要離開,他心裡慌亂,忙掀起肚皮面前那塊衣服把撒了水的地板擦幹淨,急急地往對面的衛生間裡跑進去,後背貼著牆壁,臉冒虛汗,大氣不敢出。
待到聲音完全消失後,喬言才像劫後餘生般狠狠呼了口氣,下一秒就立馬狂奔到父親的床前,然後就發現了讓他心碎的一幕。
他已經沒有了呼吸。
那一刻他先是一愣,瞪大一雙眼神色呆滯,然後就是嚎啕大哭。後來他每次想起來都後悔和自責,如果當初自己闖進去了會怎麼樣呢?會不會堵住高欽正的嘴,讓他無法再說那些刺激父親的話?父親會不會也因為他的到來而心情有所緩和,不至於窒息?但是人死了,他再怎麼假設,再怎麼自責,也不可能挽救得回來了。
七歲的年齡,喬言第一次親眼見識了死亡,死去的人還是自己的父親。
喬言成了孤兒。
一星期後,高欽正來到喬家,這次是大大方方地來,後面跟著幾個人。他面色悲慼,又對著喬言露出無比憐憫的表情,摸著他的頭說以後隨他到高家。
喬言只覺得虛偽、惡心和憤怒,內心的恨意滿滿地差不多就要溢位來,但是自己又能怎麼辦呢,他什麼也做不了,而且說不定下一秒,自己的頭就要在他的手掌中,這麼直愣愣地被擰下來了。
於是他只能握著拳,眼神呆滯,一言不發。他就這樣進了高家。高家養他教育他,但是他知道,高欽正這人無利不往,他希望獲得的回報,是他的忠誠和能力。後來高敏的出現就更加說明瞭這一點了。就像那個大小姐所說的,他們不過是把自己當成他們高家飼養的一條狗而已。
呵,這大小姐的性格倒是接全了她爸爸呢。
喬言卻是一直沒有忘記的。
高家於他,是仇人。
喬言說完這番話,眼神平靜,他身體前傾,靠近梁蘭的耳邊,說道:“夫人還沒想通麼?可是我也撞見過夫人的秘密呢。”
梁蘭心裡一道閃電劈過,她很害怕喬言會說出什麼。
“其實高淩,哦不,梁淩,是夫人的親生兒子吧。”喬言說。這件事他是十三年前得知的,就在高淩出事的三個月後,某一天,他聽到了梁蘭的夢囈。只是這一件事,即使是後來再次遇到了莫如言,他也沒有告訴他。曾經的記憶都那麼殘忍了,真相相當於給傷痕累累的身體再添上一刀。
喬言若有似無地瞥向三樓的方向,那裡已經空無一人。他輕嘲,繼續說道:“夫人當初是怎麼說得出那樣的話的呢?為了討好高欽正,不惜當著自己親身兒子的面編了一個故事,把他說成是自己的養子。母親下落不明,親生父親也不要她,養了他四年的母親突然說,她不是他的親生母親!”
“本來就尷尬的存在,這下子,他在高家更加沒有立足之地了。夫人,您真捨得。”
梁蘭的眼裡染上悲痛,往事的罪過又一次壓上她的心頭,她發現自己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你要注意,高欽正已經懷疑你了。”靜默了幾秒鐘後,梁蘭開口,“我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也不知道你蟄伏這麼多年都做了哪些打算,我不會阻止你。”梁蘭拿出那個追蹤器:“這個是你們的吧?還給你。”她直接將追蹤器放到他的手裡,急急轉身就走。
“夫人請稍等。”喬言叫住了她,“這個小玩意,就送給夫人了,夫人可要帶好。對了,今天怎麼都沒見過金太,他沒有參與晚會的事情麼?”
梁蘭無措地看著他又把那個追蹤器放回她手裡,接著聽到他的話,心裡頓時明白過來。
喬言恢複溫良模樣,笑道:“我還有工作要忙,就先走了。”
梁蘭凝眉看了眼手中之物,似乎糾結了一陣,最終手掌合上,邁開了步伐。沒走幾步卻出其不意碰上了一人。